第21次谈话(第2/6页)

他出去没多会儿,我房间的电话便铃声大作,我一接,只有嘟嘟的声音。稍后不久,铃声又起,再接,仍是忙音。我正在疑惑,门铃声砰然震响,吓了我一跳,刚脱下的衣服又匆忙穿上。打开门一看,原来他又回来了,提着包垂头丧气站在门口,低声下气地说:

“大哥不让我住。”

我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不忍,让他进屋,关上门才问:“为什么?”

“不知道,他说让你陪我。”

“我陪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不顺耳,“我在你大哥眼里是不是个妓女?”

潘小伟敷衍道:“管他干什么。我很累了月月,我也不想和他睡在一起,他没完没了总问你的事,问得人家好烦。我就睡在这地上好了,床你一个人睡。”

他这样说,我很难再反对,只好容纳,趁他去浴室冲澡,我连忙脱了裤子,穿着衬衣钻进毯子。我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心里小兔似的怦怦不定。

水声停止了,过一会儿门声一响,他从浴室出来了,只穿一条白色的紧身短裤,光着上身和两腿。在他弯着腰把床罩当褥子铺在地毯上的时候,我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他半裸着身子,皮肤看上去真光滑,两条长腿直直的,很结实,一尘不染,我心跳脸热,暗骂自己无耻!

铺好床罩,他站起来看我,我心里直紧张,几乎不敢和他正视,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话,可他只淡淡地说:

“能借我一个枕头吗?”

我说行,抽出一只枕头扔给他,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失望。

他接了枕头,站着没动,又问:“睡前可以亲你一下吗?”

我犹豫着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而他的口气听上去竟如孩子对母亲的那种依恋和恳求,令人心动。我装傻反问:

“香港人睡前都有这个规矩吗?”

他眨眨眼,答道:“就算有吧。”

我拿毯子半遮着嘴,说:“那,就亲一下吧,不过你别得寸进尺。”

他过来了,坐在床沿俯下身来,把毯子轻轻拉开,在我嘴上亲了一下。他的嘴唇红红的,软软的,湿湿的。这一下显得那么短暂,短得使人想回味时,印象已模糊了。

他说晚安宝贝。

我说晚安小伟。

除了我爸爸,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室而眠。当我关了灯屋里漆黑如墨的时候,我能听到他的气息,听到他身上裹着的床罩发出的窸窣声。他就睡在我的脚下,一尺之隔,一个我钟爱的,赤裸的男孩。

他可能确实累了,很快就呼吸匀称安然入睡。可我还眼睁睁地瞪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我想这里是承德,不是我家呀。虽然我知道新的生活需要时间来适应,但当我心爱的,现在唯一可以保护我的人径自睡去的时候,我仍然不可逃避地体会到一颗小行星脱离轨道的那种茫然、恐慌和孤独。我想我妈,想我妈一生的不幸,我想她一直是把我当作她的未来的化身,当作她的生命的延续,所以她才那样殷切地盼望我能摆脱她所承受的阴影和压力,能在这社会上轻轻松松安安定定地处身立世。可我偏偏没有如她所愿,偏偏又要嫁匪随匪,漂泊异乡了。是不是在我的血管里,还流淌着那种桀骜不驯的血液?是不是我们老吕家祖上的罪孽还没有断根,还要祸延几代地报应下去呢?

四周的黑暗与沉静给了我思绪的空间,我又想到了薜宇,难道我不爱他了吗?也许我爸妈该给我生这样一个哥哥。他应该比潘小伟更懂事,比他更勇敢更慈爱更成熟更坚强更像个男子汉,也许我一直需要有这样一个能永远体贴关怀安慰和保护我的哥哥,但是他确实不曾像潘小伟那样让我一看就难压躁动,以身相许!不曾。

又想到我的队长,我对不起他,背叛了他,可我又不能克制地一再空想着他的理解和他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