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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说。
“好了,快回家吧,路上小心,亲爱的。吉米?”她喊道。一个穿着亮黑色套装的胖男人搂过你的肩膀。他的肩上有头皮屑,但你什么都没说。
“好小伙,”他说,“好小伙,这边。”他领着你出去时,臂弯让你感到十分亲切。你脚下生根似地站在漆黑的码头边,一边是河水,而另一边则是搭乘最后一班巴士离开周六夜晚的人们。
你决定走走。虽然知道这很危险,但你想找机会看看游荡在河边的姑娘们,街景到处都看起来一模一样,你迷路了不止一次,最后终于看到了缓缓流淌的河水。车辆不时地从你身边慢慢驶过,有时停下来,等着姑娘们的高跟鞋哒哒响起。她们倚在车窗前,低声交谈后上车,下车时她们身上的衣服皱得像圣史蒂芬日[1]的礼物包装纸。
“你在找乐子吗,亲爱的?你在瞧什么呢?”其中一个姑娘说,“天呐,你妈知道你出来了吗?”她笑起来,嘴唇紧紧贴在牙齿上,浓妆艳抹,皮肤粗糙得像牛皮一样。一辆车经过时慢了下来,但并没有停下。于是她有些恼怒。“滚开,臭小子,别挡着我做生意。”她说着,目送汽车像一个心愿般消失。
“抱歉。”你说。她看了看你,慢悠悠地拉了一下肩上的包带,走开了,加入了一群站在长椅边吸烟的女孩中间。她就着她们正在燃烧的烟头点燃了一支烟。
你在运河边更远一些的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无精打采,百无聊赖。想到漫长的回家路,更觉得筋疲力尽。你的脑袋感觉天旋地转,眼皮开始发沉。如果不睁开眼的话,你知道你会吐的。然后你的头转向一边,吐了起来。
小路在你面前铺开。你的一只脚踏上小路,跟着是另一只脚,无休无止。有时有车经过,有时树叶在风中婆娑作响,但你头也不抬。这时你想起了她,她正在睡觉,在她温暖的床上,睡在干净的床单和柔软的枕头上,在蒙彼利埃商业街完美的房子里那完美的房间中。
仿佛做梦一样,那是你对四五英里的路程唯一的记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她家门口。你用拳头砰砰砸门,喊她:“太太。”声音很大,你感觉很好。“太太。”你大声喊着,直到声音沙哑,却觉得轻松不少。楼上亮起了灯,沉重的门后似乎有了响动。
“搞什么鬼,到底是谁啊?”她说,“我要叫警卫了。”
“是我,”你说,“我,你帮我买过酒。”
一阵沉默,然后是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门开了。她站在那儿,光芒环绕,你可以感受到那光照到了你的脸上,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照得眯了起来。
“你在开玩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不知道,”你说,“对不起。”
“天啊,我就知道不该帮你买酒。我就知道。”她说。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她的额头抵在门边。
“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我得给你父亲打个电话。”她说道。
“我想……我刚在看电影,它让我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她看着你,茫然困惑。她还是穿着那件长睡袍,腰间系了一个很紧的结。
“你为什么来这儿?”她高声问道,她的声音涌向你,浇醒了你。在来时漫长的路上,你想好了说辞,你打定主意,你有一千件美妙的事情要告诉她,但现在,你害羞地看着地上,却一件也想不起来了,甚至你以为拿在手里的烟也不见了踪影。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该这么做。”你的脚比你更先一步慢慢往回退。
“天,看在上帝的分上!”
“我很抱歉,我想……谢谢,谢谢你的酒,那酒很好。我知道。”她走上前来,她的脸被黑夜掩盖,你站在台阶底下,已经看不到她看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