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页)

“我就喜欢他们这种害羞得不行的样子。”另一个说。

凯特绕到她们前面,继续走着。

她在下一个街口左转,朝一个功能更为混杂的街区走去,穿过其间的公寓楼、小咖啡馆和隔断成办公室的房子,最后来到另一座殖民时期风格的砖砌建筑前面。这栋房子的前院比巴蒂斯塔家的小,但柱廊却更大,更气派。前门边上挂着六块或八块牌匾,上面写着各种不入流的组织和没名气的小杂志的名字。然而没有一块牌匾上写着路易斯·巴蒂斯塔的名字。这些年来,父亲从一个地方被调到另一个地方,漂泊不定,最后在这栋凄凉冷清的房子里落脚,这时他大概已经觉得没必要再挂上自己的牌匾了:房子离学校很近,但距离医学中心有几英里路。

门廊的一面墙上挂着一排信箱,信箱下面放着一把快要散架的长椅,上面成堆叠放着乱七八糟的广告传单和外卖菜单。凯特走过好几间办公室,其中只有“信佛的基督徒[3]”组织那间的门是敞开的。她往里面瞥了一眼,只见三个女人围着一张桌子站成一圈,第四个女人坐在那里拿纸巾擦拭着双眼(总有什么事发生)。凯特推开大厅尽头的一扇门,沿着一段木台阶往下走,来到底层,她停了一下,随即按下房间密码:1957——某位医学家定义自体免疫紊乱标准的年份。

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面的全部家具就是一张牌桌和两把金属折叠椅。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看起来是另一个人的午餐。凯特把父亲的午餐摆在牛皮纸袋边上,然后走向一道门,动作轻快地敲了几下。片刻之后,她的父亲探出头来——秃顶的脑袋边缘窄窄地长了一圈黑发,橄榄色的脸上突兀地留着一撮黑色的胡子,架着一副无框的圆形眼镜。“啊,凯特,”他说,“快进来。”

“不用了,谢谢!”她说。她受不了这地方的味道——实验室本身散发出的稀薄却刺鼻的气味,以及小白鼠屋里的那股砂纸味。“午饭放在桌上了,”她说,“再见啦。”

“别,等一等!”

他背过身去,朝身后同在屋里的某个人说道:“皮奥德尔?出来跟我女儿打个招呼。”

“我得走了。”凯特说。

“你肯定还没见过我的研究助理。”父亲说。

“那又怎样?”

但是门敞得更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结实、肌肉发达、留着黄色直发的男子,站在了父亲身边。他的实验室白大衣脏得发黑,几乎和巴蒂斯塔博士身上那件浅灰色的工装连体裤是一个颜色的了。“哦嗯!”他说,或者至少听起来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正满怀钦慕地盯着她看。男人初见她时往往都是这副表情。她的秀发,如深蓝色的波浪般一泻而下,直垂到腰际以下。

“这位是皮奥德尔·施谢尔巴科夫。”父亲向她介绍。

“是皮奥特尔。”男子纠正道,在短促的“特”和花哨的卷舌的“尔”之间不留任何空隙。接着是“施谢尔巴科夫”,爆破似的喷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辅音。

“皮奥德尔,来见见凯特。”

“嗨,”凯特打了声招呼。“待会儿见。”她对父亲说道。

“待一会儿再走吧。”

“为什么呢?”

“嗯,你得把我的三明治盒带回去呀,不是吗?”

“噢,你可以自己带回来,不是吗?”

突如其来地响起一声怪叫,两人同时朝皮奥特尔看去。“跟我们国家的女孩子一个样,”他说道,脸上笑盈盈的,“说起话来粗鲁无礼。”

“跟女人一样。”凯特语带责备地说道。

“对,女人也一样。老婆婆们,大妈们。”

她不再理会他。“爸,”她说道,“你能跟邦妮说一下,让她别每次带朋友过来都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好吗?你今天早上看到电视机房都成什么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