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暴力孤独(5)(第2/2页)
我当兵时,有人告诉我,以前军人判刑是军法处置,执行军法的那个人,应该执行槍毙,可是他不想,他要用刀,因為他要去感觉那种快感。我那时是个大学生,刚毕业,傻呼呼的,听了一句话也不敢讲。
究竟人性的本质裡潜藏了多少暴力?
我们看到大陆文化大革命红卫兵的斗争,手段极其残忍,直到现在大陆开始反省,很多人跳出来说:「对呀,那些人多坏多坏‥‥」这时候就会有人偷偷告诉我:「不要听他的,当年他就是斗人的人。」可是那个人忘了,他忘了自己的暴力本质。
所以我会觉得很害怕,如果我活在那个时代,我会不会也去做那些事情?当暴力本质在无知的状况下去揭发,也许我才有机会逃离暴力,否则我不知道它何时会爆发出来?
这是蛮沉重的课题,但如果我们希望回到社会去观察各种暴力形态时,能有更冷静的省思能力,就必须去深入探讨。我一直觉得儒家文化对暴力的探讨太少,西方在绘画、剧场、电影裡,对暴力的探讨非常多,使他们对暴力有更多的检讨和警醒。尤其是在九一一之后,你会发现欧洲常常在讨论美国的暴力本质,这在台湾是很少被提出来的问题,大概是因為我们的政权的依赖关系,使我们不会去检讨美国
在全世界的暴力,而一味地怪罪恐怖分子。
我在这本书所谈的六种孤独,其实是互相关联,我们可以进一步思考,革命者悲天悯人的革命思想,会不会也成為一种暴力?例如我提出一个假说:「走向革命场域的男女,有一部分是在满足自己暴力残酷之感」,你是否会同意?就像卡繆的《正义之士》裡要探讨的,那个谋剌的人在炸死暴君的那一剎那所思考的问题:「我究竟是暴力还是革命?」此时他的思辨变得复杂,而有更多机会去检视行為的状态。
人性对「恶」有更充足的了解,才能有「善」的发扬,所以我一直觉得很遗憾,荀子的性恶论没有继续发展,使得孟子的性善论就像小说裡的大学生,变得不切实际。我们一定要知道,性善论和性恶论单独存在时都没有意义,必须让两者互动,引导到思辨、思维,才能对人性有最更深层、更高层次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