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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2/6页)

“我去年在这条航线上飞行了三十三次,”博士说,“我想我应该得到一点儿额外照顾吧。”

“我们不给予任何额外照顾,”姑娘说,“这是违法的。”她显然从来没有在电视上见过他,对他浓重的眉毛也毫无印象。

“请听我说,年轻的女士……”他的嗓音像锯木头的声音,他抬高了嗓音,使他成为在他的嗓音所到达的范围内人们讨厌的对象,“我是莱姆尔·卡梅伦博士。我是在出政府公差。我如果把你的态度向你的上司反映的话—”

“对不起,先生,”她说,“由于大雾,一切都延迟了。如果你能等的话,下星期四的晚班飞机有一个头等舱空位。这是我们现在所有的唯一的头等舱空位。”

她对他的显赫地位无动于衷,她的冷漠或者说极端的厌恶让他感到手足无措,他记起了其他所有对他投以怀疑甚至敌对眼光的人,仿佛他整个一生的光辉生涯只是一个虚妄的自我幻觉而已。特别是像她那样的姑娘。这些姑娘穿着制服,戴着船形帽,染了发,穿着紧身裙,似乎像隔了一代树叶一样遥远。当航班结束,从办公室下班,她们到哪儿去?她们似乎在他和她们之间竖起了一堵墙,似乎是由与他同时代男女不同材料做成的人,似乎对他智慧和权威的外表完全熟视无睹。

“我必须解释,”他轻轻地说,“我是拥有超级优先权的。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要求得到一个座位的。”

“你的航班正在八号门登机,”她说,“如果你想等到下星期四晚上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头等舱座位。”

他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群穿戴得邋邋遢遢、正等着登机的人中间。他们大部分是意大利人,大多是工人阶级,侍者、女佣,回家去探视妈妈一个月,显摆他们的衣服。当他迅疾地飞往罗马时,他喜欢在头等舱里伸长他的腿,呷饮头等美酒,从头等舷窗欣赏天空的云彩洞穴,而游客舱跟他习惯的一切大相径庭,这只能使他回忆起航空最初岁月的情景。当他找到他的座位,他招手叫航空小姐过来。那是另一个无法沟通的年轻姑娘,一脸灿烂的笑容,穿着紧身裙,头发染成浅黄色和金色。“如果头等舱有退票的话,请把那座位给我,有人答应了我的。”他说,这一部分是让她知晓目前的状况,一部分是让他周围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知道他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非常抱歉,先生,”她微笑着说,那一丝微笑闪现着太明显的虚伪了,“这次航班并没有头等舱空位。”然后,她友善地将一个看上去病了的意大利男孩和他的母亲引进了他旁边的座位,那母亲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他敷衍地向他们微微一笑,问他们是不是去罗马。“Sí [31] ,”那女人疲惫地说,“我说不了英语。”他们一坐好,她就从一只褐色的纸袋里拿出一瓶药,给了她的儿子。这孩子不想喝。他将手放在嘴巴上,转身对着卡梅伦。“Si deve, si deve[32] 。”母亲说。“不,妈妈,不,妈妈。”男孩请求道,但是她强迫他喝药水。有一点药水溅到了他的衣服上,散发出一种难闻的硫黄味。航空小姐关上了舱门,飞机驾驶员用意大利语和英语宣布目前垂直能见度为零,他们还没有收到起飞的指令,不过这雾,nebbia[33] ,迟早会消散的。

卡梅伦的双腿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为了让自己忘却这种不愉快的环境,他便开始思念起路西安娜来。他细数她身体上各个突出的部位,回想起她的容貌,仿佛他在给一个认识的人描述它们。他解释说,虽然她是托斯卡纳人,但她不算肥胖,甚至她的屁股也不能算肥大。要不是她走路的样子,那种令人惊叹的罗马式走路的样子,人们会以为她是巴黎人。他对他认识的人说,她太美了。她具有的那种美感,你很少能在意大利美女身上发现:柔韧的手腕,精巧的纤手,细长圆润的手臂。哦,风风雨雨,在怀中拥着那百依百顺的爱!血液从他的腹股沟一直涌向脑袋,他又陷于痛苦的狂热之中了。他回忆起上次访问时一场做爱闹剧的细节。他的骚热越来越强烈,随着他的骚热上升,他却厌恶起自己来了。在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肉欲冲动的同时,他却又死命地想做一个正派的人。他深知他的肉体是一个傻瓜,它竟然要求在公共飞机客舱里从他最近的旅伴—一个病了的男孩和他的母亲—那儿得到即时的补偿,这就充分表现了它的愚蠢。然而,他想做一个正派人的良知似乎显得更加愚蠢。这时,左手的小男孩转过身去,将他母亲给他吃的药水全吐出来了。呕吐物散发出一股酸味,就像花瓶里养花的水一样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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