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的萨姆沙(第4/10页)
再往下,他忽然感到冷。身体一下下急剧颤抖。想必刚才由于空腹感太强烈了,以致没有闲心注意到其他身体感觉。及至空腹终于填满,蓦然回神,早晨的空气已经砭入肌肤了。炉子的火也消失变凉。何况他光着脚,赤身裸体。
需要把什么裹在身上,萨姆沙认识到。如此下去未免太冷了。再说这副模样走到人前,很难说多么合适。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人出现在门口。时间往前推一点儿还在这里的人——正要吃饭的人们——没准很快转回。那时自己若还这德性,有可能闹出什么问题。
原因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不是推测,不是知识,纯属认识。至于那一认识是经过怎样的途径从何而来,萨姆沙无由得知。估计那也是循环记忆的一部分。
萨姆沙站起身,走出餐厅来到门厅。尽管仍相当别扭且花费时间,但他现在毕竟不扶着什么也能大体以两条腿行走了。门厅有一个铁伞架,里面连同几把太阳伞插着几支手杖。他选一支黑色橡木手杖拿在手里,决定用作行走辅助工具。手杖坚实的握感,给他以镇定和鼓励。说不定被鸟袭击时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然后,他站在窗前,从白窗帘的缝隙打量片刻外面的情形。
房子前面是路。不是那么宽的路。几乎无人通过,异常空旷。偶尔急步通过的人,全都紧紧裹着衣服,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差不多全是男人,女人也就一两个。男女衣着有别。脚上都穿着硬皮革制作的鞋。有人脚上是擦得锃亮的长筒靴。鞋底在鹅卵石路面“咔咔”发出又急又硬的声响。所有人都戴着帽子。谁都理所当然地用两条腿行走,谁都不把生殖器露在外面。萨姆沙站在门厅安的一人高大的衣镜前面,对比看着通行的他们和自身模样。镜中的他看上去是那么寒伧瘦弱。肚皮滴有肉汁和酱汁,阴毛上如棉絮一般粘着面包渣。他用手拍掉那种脏物。
身上需要穿衣,他再次想道。
之后重新打量街道,寻找鸟们的姿影。那里一只鸟也没找见。
一楼有门厅、餐厅、客厅。但仿佛衣服的东西哪里都找不见。大概一楼不是人们换衣服的场所。衣服应该集中放在二楼某个地方。
他决心爬回楼梯。意外的是,上楼比下楼容易得多。他抓着护栏,基本没感觉出恐惧和痛苦。虽说中间随处喘息来着,但毕竟得以用较短时间爬完了十七阶楼梯。
幸运的是——应该说是幸运——哪扇门都没有上锁。他向右转动把手一推,门当即朝内侧闪开。二楼房间共有四个。除了他醒来的空空荡荡的寒冷房间,哪个房间都舒舒服服整整齐齐。有放着干净卧具的床,有柜,有写字台,有灯。还铺有花纹复杂的地毯。一切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书架整齐排列着书,墙壁挂着镶进画框的风景油画。哪一幅画的都是有白色悬崖峭壁的海岸。点心形状的白云浮在湛蓝的天空。玻璃花瓶插着色彩艳丽的鲜花。窗口也有的好像被结结实实的木板封住了。满含爱意的阳光从拉开花边窗帘的窗口静静地照射进来。每张床上都有不久前有人睡过的痕迹。白色的大枕头还有凹坑留下来。
他在最大房间的立柜里发现大小适合他身体的睡袍。看来这东西总可以遮身蔽体。而其他衣服怎么穿好、要怎么搭配,那太复杂了,摸不着头脑。一来钮扣过多,二来前后上下的区别搞不清楚。上衣和下衣的差异也弄不明白。事关衣服,必须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相比之下,睡袍简单得多,实用得多,没有装饰性要素,即使他,也似乎穿得来。那是用轻柔布料做的,对皮肤好。颜色是深蓝色。似乎与之配套的同一色调的拖鞋也找到了。
他把睡袍披在裸体上。几次尝试几次失败,终于把腰带系在身体前面。他穿着睡袍、穿着拖鞋站在大衣镜前。起码比一丝不挂走来走去不知好多少倍。若再仔细观察周围人如何穿戴,想必普通衣服的正确穿法也会慢慢了然于心。在那之前只能用这睡袍凑合了。虽然很难说有多么暖和,但只要待在这房子里,寒冷总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付过去。无论如何,自己裸露在外的柔软肌肤不再完全暴露给鸟们这点,已让萨姆沙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