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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语气加重了。元怿十分明白她的心意,知道以后这种问题再不必要、也再不能提出来了。

到了这时候,他才打量了一眼毗卢殿,见这里地下到处散放着蒲团,空中浮着香烟的气味。

昏暗的殿中,只在一张矮几上,点着一盏青铜牛角灯,灯下放着两本经书,已经翻得有些卷页了。

元怿一直听人传说,皇太后胡容筝每夜要在永宁寺佛前读经三刻后,再去桂殿批折至凌晨,自苦如此,和在瑶光寺落发出家的高太后还有什么区别?

高太后至少还能落得个清净悠闲、颐养天年,胡容筝呢,每天劳心劳力、焦头烂额,却不知所为何来!

听说现在那十岁的小皇上和她一点也不亲,平时活泼调皮,和身边的两个保姆、一群小内侍处得十分亲昵,不拘礼节,见了娘却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甚至背后向人说道:“朕见了太后,就像老鼠见了猫,满背都是冷汗,最好永远见不到她才好呢!”

亲子竟对她的威权猜忌如此,胡容筝却至今未察,岂不可悲?

这两个人在毗卢殿中无语站立,心中满怀着因对方而起的同情,满肚子都是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眼睛也无法互相注视。

良久,元怿才开口道:“臣告退,陛下保重。”

“唔。”胡容筝将他送至殿门前,也含糊说道,“好好保重身体,下个月,朕准备出宫南巡,由你暂时监国。”

南巡?元怿万分愕然。

胡容筝临朝专政三年,还是第一次提出要南巡。

现在南边的青徐各州正是春天,农桑繁忙,边防又十分严密,南巡一来劳民伤财,二来毫无意义,她为什么要南巡?

还没等他开口相询,举首眺望星空的胡容筝,已经轻声答道:“你不必担心,朕此次南去,不准备惊动一个人,只打算带着几名侍从,一路走马观花,看一看……”

是想微服私访吗?猛然间,元怿惊悟过来,她并不是真的要南巡,她是想到南梁去见见那叛逃已久的心上人杨白花!

“陛下,事关国体,陛下不能轻举妄动,南梁的地方,向来盗贼横行……杨白花,听说现在已经是南朝的大将,马上就要迎娶公主,成为梁帝萧衍的驸马了,陛下,你……”元怿把心一横,索性将话挑明了。

“朕知道。”胡容筝潸然泪下,“朕知道他马上就要成为南朝的新贵,朕只想看他一眼,问问他,从前发下的誓愿,他还记得吗?”

痴心女子!元怿也不由得心下悲伤,为什么她爱的人不能是他呢?他永远也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她却甘心情愿地在杨白花身边碰得头破血流!

星空湛然,幽暗的佛殿门前,弥漫着无边的沉默和凄凉,胡容筝忽然间将头抵在元怿的怀中,放声大哭。

元怿感觉到胸前的潮湿和她身体上无法克服的颤抖,更令他痛苦的是,这一切,竟都是为了怀念另一个男子。

茫然中,他伸臂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