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留犊去母(第2/3页)

元恪是个素来崇尚清俭的皇帝,这一次的奢靡,招来了言官的十几份进谏的言折,言词尖锐,令他心中含愧。大魏开国一百多年,还有哪位帝王这样对待过自己的爱妃?当年父皇宠爱幽皇后到了狂热的地步,也没为她另外营建如此华丽的宫室。所以连高皇后都当面怨责过他太把胡左昭仪放在了心上,反将皇后冷落到了一边。

可是胡容筝呢?她的胃口这样大,竟不能满足于一份帝王的深情。

元恪的眼前,不禁浮现起当年幽皇后冯润的面庞,冯润虽无胡容筝的英气,却也是如此清丽秀美,如此深得君心,甚至如此欲壑难填,也许,胡容筝从来就没爱过自己,她一入宫,就是奔着自己的帝位和皇权而来。

“你真的愿意给朕批折吗?”元恪将视线移到了廊下的海棠树上,那些名贵的北国罕见的海棠,是他命人从永乐宫中一本本移植出来的,又逢深春,如云如霞的花树上蝶蛱纷纷,热闹喧腾,胡容筝却仍觉得寂寞。

胡容筝眼睛发亮了:“臣妾只恐不能胜任……”

元恪苦笑了:“容筝,你聪明多才,有勇有智,擅长决断事务,怎么不能胜任?既然你愿意分君之忧,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到永乐宫桂殿阅折一个时辰,以你的捷才,想必这时间已绰绰有余。”

胡容筝大喜过望,连忙跪下谢道:“陛下既委以重任,臣妾敢辞辛苦?陛下……”

她抬起头来,看见元恪那挺拔的背影已经隐没在海棠树下。

从那一天开始,胡容筝再没有见到过元恪,甚至连她入宫请安,元恪都只命人在宫门前答复她,不肯与她当面说话。

胡容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求得太多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触怒了元恪。

第二年,延昌元年(公元512年),尚书令高肇进了奏折,要求在洛阳大狱里选录六名才能出众的罪吏,到尚书府戴罪办差,胡容筝当日便在折子上批了“此论荒谬,有市恩私惠之嫌,着驳回毋议”,谁知折子经过元恪复核后,竟割去批语的纸面,重新加上“照准”二字。

胡容筝还未琢磨明白元恪的心意,元恪已经命人风示她的父亲尚书胡国珍,说他多年身染重病,体力不支,办事不力,特地将胡国珍晋爵为安定郡公,要他自己上疏辞去尚书之位,回家赋闲养老。

胡国珍迫不得已,在正月里上了辞呈。

胡容筝在桂殿中批阅到这个奏折,十分愕然,为了避嫌,只得亲自将折子递入显阳殿,在殿外只等了一刻钟时间,皇上的批语下来了:“照准”。

看来元恪心里早已对自己批览奏章、干预国事不满了!

胡容筝惶恐之下,来不及为父亲的下台难过,陡然间想起,还有九个月时间,皇子元诩就要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已经一年时间再没见过元恪一面的自己,恐怕已失去元恪的欢心,性命岌岌可危,还妄想什么干政弄权的荣耀?

在胡国珍辞去尚书职务的第二天,胡容筝称病不再入宫阅折。

但没有人在意她的这个举动。

三天后,朝中的人事起了重大变动,尚书令、渤海公高肇被正式拜为大司徒,这个素来由王族担当的重位,竟然落在一个冒名汉人世家的高句丽人的身上!

而高肇最大的对头、清河王元怿进位为司空,本来不受宠信的元恪的五弟广平王元怀出任骠骑大将军,朝中的三公,似乎形成了一种对峙和互相牵制的局面。

胡容筝想到了要向元怿求救,她连夜命人送了一封密信到元怿的王府,信中写道:

清河王殿下:

殿下记否永平元年秋,桂殿之约?

胡容筝敬上

再没有更多的文字,这一句淡淡的问话,令元怿久已宁静的心又紧缩起来。

盘算了整整三天后,他命人乘夜色将回信送到建乐宫,这封信比胡容筝的信更简短,只有两行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