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2页)

高皇后冷笑一声,哼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此事合不合祖宗体制?臣妾虽然读书不多,家里更没请过师傅教《商君书》和《公羊春秋》,也不懂什么史事和政事,但却也听说过,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否则有牝鸡司晨之嫌。胡充华难道是个例外?”

胡容筝拂衣站起,昂首说道:“皇后领会错了,前朝的文明太后就曾临朝议政三十年,事无巨细,亲自过问,才成就了我朝的大治之世。臣妾只想为皇上分担琐务,一应事情,都由圣上亲自裁断,臣妾从没有擅行过一件政事。臣妾只是个平凡女子,凭着一片忠诚之心,所以才不辞辛苦,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在桂殿里熬夜阅折,既然皇后以为不妥,臣妾今后决不再批阅奏折……”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元恪和高皇后同时用奇异的眼色向她看来。

“五个月的身孕?”元恪那张不轻易流露表情的黑脸上绽开了一缕微笑,喃喃说道,“容筝,你为什么不告诉朕?还天天这样劳累!”

高皇后也一扫刚才的愤愤之色,笑逐颜开道:“胡充华,本宫切责你了。快请坐下……皇上,叫太医院的人来搭搭喜脉,看看是男是女,好不好?”

膝下凄凉已久、只有一个幼小女儿的元恪,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点头笑道:“好,即刻召太医院的赵太医入宫!”

“不必。”胡容筝的脸色依然沉静,她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从容说道,“这一定是个男孩儿。”

高皇后打量着胡容筝藏在宽大锦袍下的腰腹,果然有微微隆起的迹象,而且她步态也显得蹒跚,脸庞稍肿。

胡容筝入宫已经一年半了,本来高皇后早该发现征兆的。但这半年来,高皇后总是觉得胡容筝分去了元恪的宠爱,心生怨恨,所以才忽视了她种种不明显的怀孕迹象。

元恪对胡容筝的话很感兴趣,笑着问道:“胡充华,你怎么知道腹中是个男孩?”

胡容筝低垂下那又长又密的眼帘,面上带着羞涩的酡红,轻声说道:“今年端午节时,臣妾亲往瑶光寺千手观音堂拈香祷告,企盼能为大魏生下皇嗣。此后不久,臣妾就有了身孕……他在腹中弹动有力,脉象稳健而有阳刚之气……臣妾想,这一定是个又聪明又强壮的男孩儿。”

元恪的心中无比欣喜,但他不愿在高皇后面前过多流露喜色,听完这话,只点了一点头,便命内侍驾车前往西海池显阳殿,去与在那里等候的清河王元怿弈棋。

高皇后的欢欣快乐,在片刻后,便转化为一种深深的担忧和隐秘的兴奋。

她忧的是胡容筝生的不是个儿子,兴奋的是,不久之后,她就能假掖庭之手,名正言顺地除去情敌,并将情敌的儿子夺归己有。

胡容筝清楚地领会到高皇后目光中的涵义,但她不动声色,拖着微觉沉重的身体,缓步走到乾清殿侧殿的门前。

隔着泠泠清寒的珠幕,胡容筝看见楼台下一片茫茫雪白,到处都是琼瑶世界。

面对前途不可预知的命运,她在心底轻轻念诵起《庄子·至乐》篇:

“人之生也,与忧俱生……”

与同样来到这世界上的亿兆生命不同的是,等待着这个未出世孩子的,是大魏一百多年的江山,和深宫中无数阴微诡诈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