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卢埃林—1956 第三章(第2/3页)

“我听过你的大名,”卢埃林说,“其实我读过你的几本著作,非常喜欢。”

“诺克斯医师,我也参加过你的布道会,一年半前,在奥林匹亚时参加过一场。”

卢埃林讶异地看着他。

“你好像很吃惊。”理查德嘲弄说。

“老实讲,真是吓了一跳。你为何跑去参加?”

“坦白说,我是想去踢馆的。”

“那我就不讶异了。”

“你似乎也不以为忤。”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你是人哪,而且你相信自己的使命——我猜是吧。”

卢埃林微微一笑。

“是的,你猜得没错。”

理查德沉默片刻后,兴奋地表示:“知道吗,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你,实在是太有趣了。自从那次布道会后,我一直渴望见到你本人。”

“那应该不难办到吧?”

“是不难,但你会觉得有义务见我!我希望能以不同的方式与你会面——让你巴不得叫我下地狱。”

卢埃林又笑了。

“现在条件都齐全了,我已经不再背负任何义务了。”

理查德热切地望着他。

“你是指你的健康还是观点?”

“这是个问题,我应该说,是职责。”

“嗯……这说法很模糊。”

对方没回答。

理查德开始收拾画具。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怎么会跑去奥林匹亚听你演说。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想你不是那种听不得实话的人。我很不喜欢那场布道所代表的涵义——至今想法依然没变。那种用扩音器、大规模传播宗教的方式,令我非常憎恶,极不舒服。”

他注意到卢埃林脸上划过一抹好笑的神色。

“你觉得这是迂腐的英国佬才会有的反应吗?”

“噢,我能接纳你的观点。”

“我说过,我是来踢馆的,被触怒是可以预期的。”

“你还相信上帝吗?”

卢埃林的问题嘲弄意味多于严肃。

“不。但我的观点基本上维持不变,我讨厌看见上帝被拿来商业操作。”

“即使在商业时代,由商人来做也不行吗?我们不是一向拿当季的水果献给上帝吗?”

“那也是一种观点,但真正冲击我的,是一件我没预料到的事——我怀疑你的真诚。”

卢埃林惊愕地看着理查德。

“我以为大家都不会有这样的疑虑。”

“现在遇见你,我相信你了,但当时并不排除只是喧闹一场——一场抚慰人心而报酬丰厚的庙会。既有政治庙会,宗教性的庙会又何妨?像你这种舌灿莲花的人,若肯登高一呼,或有人抬轿,必能功成名就。我想是有人在背后帮忙吧?”

这算半个问题。

卢埃林严肃地说:“是的,我的确是登高一呼。”

“毫无保留?”

“毫无保留。”

“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这点,在我亲自见到你、与你谈过后,我实在不懂你怎么会受得了?”

他将画具扛到肩上。

“哪天到我家吃晚饭吧?与你聊天一定很有意思,我家就在那边山顶,有绿色百叶窗的白色别墅,不过你若不愿,直说即可。”

卢埃林想了一会儿,答道:“我很愿意去。”

“太好了,今晚行吗?”

“谢谢。”

“那就九点钟见,别变卦。”

理查德大步走下山腰,卢埃林目送他一会儿,然后继续散步。

“您要去怀尔丁爵士的别墅呀?”

四轮马车车夫非常好奇,他的破车漆着缤纷的花朵,马颈上戴了蓝色珠链,马儿、马车和车夫全一派轻松悠闲的模样。

“怀尔丁爵士人很好。”车夫说,“他在此地不是陌生人,算自己人啦。别墅和那片土地的主人唐·埃斯托伯年纪大了,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他整天看书,经常有书寄到他那儿,别墅里好几个房间的书都堆到天花板了。一个人要那么多书,太夸张了吧。后来他死了,大家都在猜别墅会不会卖掉。但怀尔丁爵士来了,他小时常来岛上,因为唐·埃斯托伯的妹妹嫁给英国人,她的孩子和孙子放假时会到岛上来。唐·埃斯托伯死时将财产留给怀尔丁爵士,他一继承便立即着手整理房产,还花了不少钱。后来战争爆发,爵士离开了很多年,但他总说,假若他没死就会回到这里。之后他终于回来了,还带着新妻子回来定居,都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