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第3/4页)
古代的迷宫和现代的巢由一根谜语之线连了起来。我们不妨可以这样联想:小说主人公彼得也一样,渴望在现代的美国“巢-迷宫”中复仇,这迷宫,用人物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快乐而又繁荣的地狱”、“迷恋神话的极权的殖民地”。
多年之后,为逃避那样一种流亡生活(不然,那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呢?),彼得·加什帕尔失踪了。很可能,他认识到了,这个美国并非完美的理想国,也不是流亡者的避风港。他得选择一个终结:神秘主义?为艺术而艺术?死亡?……
彼得·加什帕尔还不是唯一的一个醒悟者,奥古斯丁·戈拉就时时在反思。
另外,作者还通过一个从小说一开始就很活跃,而到小说结尾时依然很活跃的次要人物之口,说出了当年的纳粹德国,后来的东欧兄弟国阵营,以及当今美国社会的一致本质。他就是一个来自前苏联,在纽约开出租汽车的司机波尔坦斯基,他为读者留下了一段至理名言:
“我们全都在变成登记号。不是烙在胳膊上的印,就像在奥斯威辛那样,而是在一个信用卡上。Visa卡、万事达卡、白金卡。社会保险卡、医疗卡、地铁卡。居留证。外来人居住证0298号。加什帕尔的号。”
很明显,社会制度虽然不同,但制度对个人的控制依然存在,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它从意识形态转到了商业,从上层建筑,转到了基本生活。小说中戈拉教授突发心脏病时,连连打电话给医生,但都得不到丝毫回音。这一故事插曲,是对“人即号码”的社会的一个精彩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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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巢》也充分体现了马内阿的一些写作特色。
在我看来,这些特色有这么几点:
一是采用了时空倒置的叙事手法。
二是故事情节多枝节、多层面充分展开;这一特色持续地体现在他的多部作品中。追求复杂,喜爱错综,这兴许跟他当年上大学时的理工科学历有某些关系吧。
三是他对一些文学名著作了直接援引和间接影射。
其一,小说采取了时空倒置的叙事手法,这一点用不着多分析,读者自会注意到。
其二,小说中故事情节的展开,是多枝节、多层面的,这我已经在上文中梳理人物关系时提到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必在译后记中,把整个小说的故事情节再交代一下的。要知道,不这样交代一下,一般的读者实在很难把握住作品的人物关系,很难紧紧地跟上作品的情节发展。
其三,至于“文学名著”,不得不提一下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魔山》。《巢》中主人公彼得的外号明海尔来自它,彼得在国内赢得的文学名声也得益于它,而且,《巢》的总体故事线索,也从《魔山》中获得了启发。
我们可以直接地比较一下。《巢》曾用这样的文字提到《魔山》:
“热爱书籍和肖夏夫人的彼得,在忧伤的加斯托普照看下,渐渐走向死亡。在明海尔·皮佩尔科尔恩被发热病击垮,丢了小命之后,忧伤的加斯托普也随之失踪了,被战争的启示录抓住。”
而在《巢》中,戈拉教授得了重病,几次动手术,而忧伤的彼得也在“战争的启示录”一般的“9·11事件”的背景中神秘地失踪。
当然,小说涉及到的文学名著,还有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小说,尤其是《死亡与罗盘》,正是阿根廷盲人博尔赫斯的这部小说,为“致彼得的威胁信”,提供了谜语的引文。
从某种意义上说,整部《巢》的情节和线索,都是由《魔山》和《死亡与罗盘》给串连起来的。马内阿的这部作品,似乎很好地阐释了在西方红极一时的所谓“互文性”的文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