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朱尔斯越来越对老板耍的小把戏感到气愤。他气急败坏地滔滔不绝,像在发表演说。他经常挥着拳头走来走去,想煽动我也不要工作。
“把刷子放下,你个蠢货!你我都来自骄傲的民族,我们跟那些该死的俄罗斯农奴不一样,我们从不白出力气。我跟你说,上这样的当对我来说就是折磨。我这辈子碰见过几次,有人想骗我钱,哪怕是五个苏,我也会吐!没错,因愤怒而呕吐!
另外,我的朋友,别忘了我是共产主义者,打倒资产阶级!有人见过我在能躲避干活的时候干活吗?没有。而且我不仅不会像你们这群傻瓜一样,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我还要偷东西,就是为了证明我不需要靠任何人。我之前在一家餐厅干过,那个老板觉得能把我当条狗来使唤。好吧,为了报仇我想了个办法,从罐子里把牛奶偷出来再把口封好,还不会被人发现。我跟你说,我每天早晚都猛喝牛奶,每天要喝上四升,还要吃半升奶油。就凭那个老板的脑子,打死他也想不出来牛奶去哪了。不是我想喝牛奶,你明白吧,因为我恨那玩意儿。这是原则问题,就是原则问题。
过了三天吧,我肚子开始疼得要命,就去看医生。‘你平时都吃什么?’医生问。我说,‘每天喝四升牛奶,吃半升奶油。’‘四升!’,医生说,‘赶快别这么吃了,再这么下去你就完了。’‘我在乎什么?’我说,‘原则就是一切。我就要继续喝牛奶,喝死也要喝。’
第二天我就被老板抓了个现行。‘你被炒了,’他说,‘这个周末你就滚蛋。’‘不好意思,先生’,我说,‘我现在就走。’‘不,你走不了,’他说,‘周六之前我不会放你走。’‘很好,我的老板’,我心里默默想,‘我们看看谁先受不了。’然后我就开始到处打烂餐具。第一天我摔了九个盘子,第二天十三个。这么来了一出,老板很高兴看见我滚蛋走人。
啊,我可不是你们这群俄罗斯乡巴佬。”
十天过去了,真是太糟了。我是真的身无分文了,房租也拖了好些天了。我们在空空荡荡、一派萧条的餐厅里闲晃,饿得连剩下的活儿都做不动。现在,只有鲍里斯一个人相信餐厅会开张。他一心要当侍应领班,还发明出一种理论,说是老板的钱给套在股市里了,他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抛售。到了第十天,我饭也没得吃,烟也没得抽,我跟老板说,要是不给我预支薪水我就罢工。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气,答应给我预支薪水,然后采取了他一贯的做法,溜之大吉。我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但我觉得如果F太太要我付房租,我肯定没法应付,所以就在大街的长椅上凑合睡了一晚。睡长椅很不舒服,椅子扶手会硌在背上,而且天气比想象中要冷。从黎明到上班之前我都无所事事,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才会任由那群俄罗斯人摆布。
接着,到了早上,终于转运了。显然老板跟他的债权人达成了某种共识,因为他兜里揣着钱来了,还预支了我的薪水。我和鲍里斯买了通心粉和马肝,这是十天来我们吃的第一顿热饭。
工人也请来了,改建也完成了,工赶得很快,质量也差得惊人。举例来说,桌子上本来要盖台面呢,可是老板发现台面呢价格不菲,就改为用废弃的军毯,上面的汗味怎么也去不掉。当然,军毯上还会盖桌布(方格图案,为了搭配“诺曼”装修风格)。到了最后一晚,我们一直忙活到凌晨两点,才把一切准备妥当。餐具到八点才送来,因为是全新的,所以都需要清洗。刀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送来,亚麻布也是,所以擦餐具的时候,我们只能用老板的一件衬衫和门房的一个旧枕套。我和鲍里斯把所有的活儿都包了,朱尔斯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老板夫妇坐在吧台里,跟一个讨债的和几个俄罗斯朋友一起喝酒预祝餐厅成功。厨师在厨房里,伏在桌上哭,因为她要做五十个人的饭,可厨房的罐子和平底锅都不够十个人的量。大约到了午夜,我们跟几个讨债的来了次颇为惊悚的正面交锋,他们打算拿走八个老板赊来的铜锅。最后我们塞给他们半瓶白兰地,把他们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