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营地(第2/2页)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动手术了。乔治叔叔和三个印第安人将女人按住,不让她动。她咬住了乔治叔叔的手臂,乔治叔叔说:“该死的狗婆娘!”给乔治叔叔划船的年轻印第安人听了直笑他。尼克为父亲端着盆。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父亲将婴儿抱出来,拍一拍,让他开始呼吸,然后递给老妇人。

“看到了吧,是个男孩儿,尼克,”他说,“怎么样,做个实习医生感觉还不错吧?”

尼克说:“还好。”他眼睛望着别处,以免看见父亲正在做的事。

“行了,这样就完成啦。”他父亲一边说,一边将一样东西放进盆里。尼克不去看。

“现在还有缝几针的活儿要干。你看也行,不看也行,随便你,尼克。我得把我切开的口子缝合好。”

尼克没有看。他的好奇心早已经消失啦。

他父亲干完活儿,站直了身子。乔治叔叔和三个印第安人也站了起来。尼克把盆子端出去,放在厨房里。

乔治叔叔瞅着自己的手臂。年轻印第安人笑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待会儿我给你涂点双氧水,乔治。”医生说。他向印第安女人俯下身去。现在她安静了,眼睛闭拢着。她脸色苍白。她不知道婴儿的情形,周围的情形一概不知。

“明天上午我再过来,”医生站直了身子,说道,“圣伊格纳斯的护士大概中午到,她会带来我们需要的所有物品。”

他感到兴奋,话多起来了,就像更衣室里刚踢完一场球的足球队员一样。

“这例手术可以上医疗杂志了,乔治,”他说,“用一把大折刀做剖腹,用九英尺捻细的肠衣线缝合。”

乔治叔叔靠墙站着,看着自己的手臂。

“哦,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确实是的。”他说。

“该看一下那位得意的爸爸了。在这种小事情上,他们往往是最受煎熬的人,”医生说道,“我得说,他对待这件事倒是平静得很呢。”

他撩开蒙在那印第安人头上的毯子。他的手挪开时是湿的。他踩住下铺的边沿,提起身子,一只手举着灯,朝上铺望去。那印第安人脸朝墙侧卧着。从左耳根到右耳根,他的喉咙割开了一道口子。流出来的血在他的身体陷进床褥处形成了血泊。他的头枕在左臂上。打开的剃刀掉在毯子上,锋刃朝上。

“带尼克离开屋子,乔治。”医生说。

没那个必要了。尼克就站在厨房门口,当父亲一手举着灯,将那印第安人的脑袋翻过来时,上铺的情形他看得清清楚楚。

父子俩沿着伐木道走回湖边时,天刚蒙蒙亮。

“非常抱歉,我不该带你来的,尼基[51],”父亲说,手术后的兴奋劲儿已经无影无踪,“太糟糕了,让你从头看到尾。”

“夫人们生孩子都是这样遭罪的么?”尼克问。

“不是的。那是个非常、非常少见的例外。”

“他为什么要自杀呀,爸爸?”

“我不知道,尼克。我猜,大概是他经不住事情吧。”

“自杀的人很多么,爸爸?”

“不是很多,尼克。”

“女人自杀的多么?”

“很少见的。”

“从来没有么?”

“嗯,也有。有时候有。”

“爸爸?”

“嗯?”

“乔治叔叔去哪儿了?”

“他会来的,不会有事的。”

“死是很难的事情么,爸爸?”

“不难,我想,死是很容易的事,尼克。要看具体情况。”

他们在船里面落了坐,尼克在船尾,他父亲划桨。太阳正从山峦后面升起来。一条鲈鱼跳出水,在湖面上荡起一圈涟漪。尼克把手伸下去,让它在水里拖行。在寒意凛冽的清晨,水给人暖和的感觉。

在初晨的湖面上,坐在船尾,父亲划着船,他心里面十分笃定,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