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在感情上,兄弟两个都情有所归,各有所爱。在生活上,却都艰苦得可以。志翔的功课越来越重,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雕塑,绘画,艺术理论……他急于要在暑假前,修完他的学分,拿到那张毕业证书。志远却忙于工作,他有他的想法,志翔毕业,并不就代表“成功”,也不代表“完成学业”,他希望志翔能进一步去专攻雕塑,罗马有许多著名的雕刻家,都收弟子。如果志翔能得名师指导,说不定会有大成就!于是,他工作得更苦了。三月以后,歌剧院的季节结束,他就从早到晚都在营造厂做工,从早上八点做到晚上六点!志翔被他的“苦干”弄火了,他叫着说:
“哥!你再这样卖命,我从明天起就休学!你近来脸色越来越黄了,胃病也不治,咳嗽也不治,又抽烟又喝酒,你如果把身体弄垮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你再不休假,我明天就不上课!”
“哈!”志远笑着,“真是物以类聚!”
“什么意思?”志翔问。
“你现在说话,也学会了撒赖,和丹荔一模一样!”
志翔笑了。把手放在志远胳膊上,他认真地说:
“别开玩笑,哥。你在营造厂等于是卖劳力,你难道不能找点教书的工作吗?”
“我没有资历教书,”志远坦白地说,“他们也不会用一个东方教员,假如我不卖劳力,我只能去餐厅打工,那待遇又太少了。你知道,志翔,”他温和地说,“爸爸下个月过六十大寿,我们总得寄一笔钱回去给他们光彩光彩,是不是?两个儿子都走了,他们唯一安慰的时刻,就是收到我们的支票,知道我们兄弟都混得不错的时候。”
“假如爸爸妈妈知道,这笔钱是你卖了命,挑土抬砖去赚来的……”
“志翔,”志远哑着嗓子叫,严厉地盯着志翔,“你敢写信提一个字……”
“我当然不敢!”志翔接口说,“所以,我写回家的信也越来越短了。难怪妈来信说,以前是志远一个人‘发电报’回家,现在是和志翔两个人一起‘发电报’回家!”他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也快捱到我毕业了,等我毕了业,你总没道理再阻止我找工作,那时我们一起做事,积一点钱,还清家里为我们所欠的债务,也就该回家了!”
“回家?”志远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好像这是好深奥的两个字,他脸上有种做梦似的表情。半晌,他才说:“志翔,我们到时候别吵架,你毕业之后,还是不能工作!你要把你的雕刻完全学好!所以,我已经想过了,毕业并不能代表成功!你说的,你的雕塑缺少很多东西,我打听了,你可以跟一位著名的雕刻家学雕刻……”
“哥,你疯了!”志翔大叫,“你知道学费有多贵!你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志远说,“可是我坚持这样做,你有天才,你学得出来!至于我呢?你看,我的肌肉还很发达,我的身体还很健康,那一点点工作难不倒我!你如果尊重我……”
“尊重!尊重!”志翔怒冲冲地大吼了起来,“我不能再由你来摆布!我再也不听你这一套,我如果继续这样来‘尊重’你,就等于是在谋杀你!我跟你说,我决不!决不!决不!”
“志翔!你要讲理!”
“讲理?”志翔激动得脸都红了,青筋在额上跳动。“我讲理已经讲够了!不讲理的是你!哥哥,别逼我,这两年来,我生活得太痛苦了,每想到你是在忍辱负重地栽培我,我就觉得快要发疯了!哥哥!你讲讲理吧!你拿镜子照照,看看你自己,面黄肌瘦,双目无神……”
一声门响,忆华走了进来,志翔住了嘴,愤怒和激动仍然明写在他的脸上,忆华诧异地说:
“志翔,你们兄弟两个又在吵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