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与恋爱(第2/15页)
这一次,我是一名刚搬来这所公寓的25岁青年,据说比荻原年长两岁。
我靠到墙边蹲下身,一边假装系鞋带一边偷看前方的荻原,他正杵在那里注视着对面的建筑。我真起身,也将视线投向那一边的公寓。那是幢4层楼的建筑,以褐色砖块砌成,就外观来说,比我现在所在的公寓可要气派好凡倍。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对面公寓4楼最靠西的一扇门里走出一个纤瘦的女子,她背对着莪们,像是在锁闸,然后,她在走廊上一路靠左小跑起来。
几乎同时,我眼前的荻原也开始行动,我也跟了上去,一面洼意和他保持距离。电梯来了,荻原看也没看一眼就跑着下了楼梯,于是我也踉着他走下呈顺时针螺旋状盘绕的楼梯。
当我到一楼的时候,荻原就站在我身前,我差点一头撞了上去,而他也像是被我吓了一跳,忙闪开身,尴尬地朝我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啊,你好。”我也寒暄着,趁机退到一侧,然后说,“其实我是昨天刚搬来的。”虽然这样的自我介绍显得有点唐突,但估计不至于不自然,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接下去反而会更麻烦,于是我告诉他我姓千叶,他也点头致意道: “我姓荻原。”
“你是搬到402室的吗?我都没注意到呢。”站在荻原的面前,我才注意到他其实个子很高,厚重的眼镜有如混浊的湖面,让人完全无法看清他镜片后的眼眸。这副眼镜实在谈不上帅气,说实话,挺难看的。
“说是说搬家,其实我也没什么行李,”我回答他后又紧接着问, “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公交车站吗?”
“嗯,啊,知道的。”荻原的视线在望着别的方向,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公寓门前的人行道上。一对上我的眼,他慌忙说: “我,现在也要去那里。”他语速飞快地说完,立刻迈开了步。
他走出公寓打起伞,我也跟着他出来。正在这时,―个纤瘦的女子走过我们身旁--正是刚才从对面公寓里出门的那个女子。我只有肯定,荻原是―直在等她走近。
公交站头有屋檐可以避雨,于是我们收起伞,排队等车。
“早上好。”荻原开口打招呼,我这才发现刚才的那个女子正排在他前面。女子缓缓地转过头来,生硬地回应: “早上好。”感觉只是出于礼貌。
“才想着终于热过了,没想到又下起雨来了,真是潮湿啊。”
“是啊。”她回答,戒备心显而易见。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熟,但肯定不怎么亲密。
一辆快递货车飞驰而过,激起马路上的积水朝我们溅来,水声中断了荻原和那女子的对话。
荻原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像是突然想到身后我的存在似的跟我搭话说: “不过,402已经空了有段时间了,以前住的是悠哉悠哉挺和气的一个大婶,还经常跟我打招呼的,没想到己经不在了……”
“听说是的。我也是碰巧分到这间房子而己,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我一边回答一边回想起倒在402室的那位“悠哉悠哉挺和气的大婶”。基本可以断定她是服药自杀:尸体从餐桌边的椅子上翻倒在地,手臂呈勾形弯曲,嘴边还留有呕吐物。虽然不清楚具体死亡时间,但想必并没有太久,因为尸体尚未被发现,所以我才能把那里当成我暂住的地方。
我们死神经常会被人误解,但我们其实并不参与自杀以及病死。比方说,像“不小心被车碾过”啦、 “被突然出现的杀人狂刺死”啦、或者“火山爆发,家园被摧毁”,等等,这种“死亡”的确是我们执行的,但除此以外与我们并无关系。
因此,日益恶化的病症、因自身罪孽所带来的极刑以及因债务缠身而自杀之类,同“死神”毫无瓜葛。所以当人类偶尔使用诸如“被癌症这一死神所腐蚀”一类的修辞时,我们都会感到忿忿不平: “牵强附会!”
公交车准时到达。那辆侧身满是五颜六色手机广告的公交车在进站的同时,发出了一声像是鼻息的声音,车门随即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