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二 决裂(第2/8页)

"我呸!伪君子!"刘燕根本听不进去,无论林仕延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但涉及爱子,母性的本能让她失去常人最基本的判断力,她指着林仕延说,"你现在想清白了?你清白得了吗?你想自己少下层地狱,就不惜把儿子也踹进地狱,不管他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终归叫了你三十年的爸爸,哪怕你对他再冷漠,他仍然叫你爸爸,从小到大,他跟我不知道哭诉了多少回,问我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那么不待见他……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个孩子,大人的恩怨为什么要强加给他?哪怕他今天变成魔鬼,也是拜你所赐!林仕延,都到这分上了,你还给我扮演你的假仁假义,你假了一辈子了,现在想真一回只怕没那么容易了,阎王老子都记着呢,你造的孽一笔都少不了,全记着!别的不说,奇奇的生母当年难产不就是你害死的吗?结果呢?你救了香兰母女,那丫头一长大成人又害死林然,报应啊,林仕延,这都是报应啊!"

刘燕捶胸顿足,跌坐在躺椅上失声痛哭。四嫂连忙上来,看见林仕延在,也不好说什么。刘燕凄厉的哭声将沉闷的屋子搅得沸腾起来,林仕延也是眼眶湿润,起身走到她身边:"我承认都是报应,是我造的孽,我无话可说,如果你知道林希都做了些什么,你会比现在更痛苦。没错,他已经变成了魔鬼,我拉不回他了,只好跟他同归于尽,否则不知道他还要祸害多少人。"刘燕抬眼看她,泪水流了一脸:"……同归于尽?"

林仕延俯看着她:"不然怎样?"

一个月后。

盛夏的清水堂公馆阴凉清爽,遮天蔽日的绿树挡住了城市的热浪,高高的院墙,精致的飞檐,剥落的铜环大门,在斑驳的日影中无声地吟诵着岁月的流逝,那么近,仿佛几十年的光阴只是弹指一挥间。

林希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来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觉得眼熟,是不是以前来过这?可是,他不记得什么时候来过。文婉清挺着大肚子倚在厅堂门口冲他笑:"天这么热,都说了不要来。"

"顺路看看,我在桐城谈笔合同。"林希一迈进大门,满园碧绿的茉莉铺开在他眼前,他不由得一怔,真的奇怪了,的确像是来过的。"你发什么愣呢,快进来吧,屋外太阳大,我给你冰了甜瓜。"婉清招呼他。

林希笑着走进厅堂,还是忍不住回头打量,"我怎么老觉得来过这里似的,怎么这么眼熟……"

"你都来了不下十来次了,当然眼熟。"

"不是的,我第一次来这看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林希接过婉清递来的甜瓜,尝了口,"嗯,很甜!"又打量她的肚子,"才几天不见,好像又长大了些,怎么样,还扛得住吗?"

婉清抚摸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在檀木椅子上坐下,"挺好的,就是晚上睡觉,这孩子不老实,老在肚子里踢我。"

林希忙过去将靠垫给她理好:"这么调皮,将来你管得了他吗?"

"不怕,他不听话,我就揍他。"婉清笑。

"那不行,我会心疼的。"林希俯身摸摸她高高隆起的大肚子,眼神复杂,眼底莫名就泛起潮意,"这是上苍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婉清,你可知道?"

婉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林希,我总觉得你现在变了很多,跟以前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是吗?"

"是的。"

"人总是会变的嘛,经历了这么多事……"林希在婉清的旁边坐下,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有短暂的喘息的机会,"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蠢事,心里的负担很重,老爷子又不待见我,我如履薄冰居然也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婉清,你不懂的。"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变得散乱,脸上有一种卸下面具后的疲惫,平日里他必然是戴着面具的,他不能让人看到他的内心,他不能在人前流露自己的怯弱,还有迷茫。活着有多累,他一点也不感激父母给予他生命,尽管他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真是莫大的悲哀和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