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三 孤独的囚鸟(第2/8页)

舒曼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她会去劝他?但是……她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天搬琴时,他哀绝的目光刺穿了她的胸膛,一直到现在,心口都在隐隐地发疼。为什么会心疼?

"其实那天你离校时,他一直在窗户前目送你离开。"韦明伦埋下头,声音干涩,"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难过,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他就取消了演出,舒曼,不管他接近你的初衷是什么,但他真的……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活得有多压抑……满以为他终于可以有勇气面对公众,没想到最后还是退缩了,舒曼,我很难过……"

她低声道:"我去劝?他会听吗?"

"会听,肯定会听!"韦明伦猛然抬头,似乎看到了希望。

舒曼仍是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

"可他……恨不得我死。"

"小曼,你了解他吗?"韦明伦的表情让人看不懂,目光灼灼,"如果他真想你死,你发病那天他就不会送你去医院,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很吓人,把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我不知道叶冠语怎么跟你评价他的,但我跟他相交十几年,可以说形影不离,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个孤独的艺术家,纵然才华横溢,却因年轻莽撞付出了代价,但这仍然无损他是一个天才艺术家……""你老说他年轻莽撞,代价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事啊?"舒曼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这个……我不便评价他过去的那些事,让他自己告诉你会比较妥当。"韦明伦闪烁其词。

舒曼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叹了口气:"好吧,我去劝劝他,顺便当面问他,很多事情我确实很想知道,他看我时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有很多的秘密。"

韦明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舒曼问他。

"没,没什么,"韦明伦回避的态度很让人生疑,"小曼,试着以一颗平常心去接近他,你会发现,他肯定不是你现在所想象的这样,他的秘密,就藏在他的心里,就看你怎么看懂他的心了。"

"我走不进他的心!"舒曼断然地说。

"你十三年前就走进了。"

"什么?"

"没什么,"韦明伦潇洒地耸耸肩,笑道,"我是说我们得抓紧,演出没几天了。还有,学生们都很想念你……"

次日,韦明伦亲自送舒曼去见杜长风。

地方好像有点远,在郊外。舒曼认得这条路,这是通往二院的方向。只要是离城人,没有人不知道二院。不仅仅是因为其特殊性,也是因为它是大名鼎鼎的仁爱医院的一座附属医院。原本这座医院并不是仁爱医院的,据说新中国成立前是国民党关押犯人的地方,所谓"犯人",大多是地下革命工作者,因此这里曾经被誉为离城的"渣滓洞"。只是新中国成立后,附近水库数次大溃堤,大部分建筑在水中被浸毁,二院设立在这里后,政府倒是投入了一些钱,重修了几座院舍,可风风雨雨挨了数十载,早已是摇摇欲坠。如果不是爱国华侨林仕延将其并入旗下的仁爱医院,这里只怕早就是一片荒芜了。

短短数年,林仕延让二院焕然一新。不仅将原来的院舍全部推倒重修,还将二院外的整座枫树林纳入其中,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把那里形容得跟个度假村似的。尤其是掩隐在枫林中的那些欧式院舍,红墙斜屋顶,每一栋都各具特色,跟外面那些楼盘开发的别墅群有得一拼。这么好的环境和设施,即便没病,来这住几天散散心也是很惬意的事情。可是,离城人知道这地方的,没人愿意来。

因为二院虽然背靠著名的旅游胜地阳明山,但是离城殡仪馆就坐落在二院旁边,仅隔了一个山头。久而久之,二院几乎成了殡仪馆的代名词。而且最晦气的是,离城最大的公墓偏偏就没挨着殡仪馆,而是连在二院的另一边。殡仪馆的烟囱一天到晚都在冒青烟,从不间断。白痴都知道,那些烟是火化的象征。那就转过脸看右边吧,好家伙,远处的山坡上全是白花花一大片的墓地。这叫什么?左边出,右边进,姑且算做生命的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