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5页)

少商静静看着皇后——难怪皇后总这样不开心,在她内心深处,追求的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像她父母一样纯粹的夫妻之情,像他们母子一样纯粹的亲子关系。不论富贵贫贱,权势荣辱,始终干净无瑕。

想起往事,皇后目中隐隐泛起水光,少商轻轻递去一块雪白的绢帕,轻声道:“即便在王府中有些不如意,娘娘也从未抱怨过。”

“为何要抱怨,又不是王府刻意亏待我们。舅父姬妾众多,舅母忙着周旋还来不及,她也是尽力了。”皇后接过绢帕,轻拭眼角。

“一路走来,我遇到的都是好人。阿父阿母是好人,叔父叔母是好人,舅父舅母也是好人,……陛下和越妃,更是好人。想想留在家乡的几位堂妹,再想想王府里的外姊妹们,不是四散分离,不知死活,就是所嫁非人,仓皇度日。如今只剩下文修君一人,还得以时常相见。烽火连天的年月里,能活命且不容易,我,我已是命最好的了……”

少商帮皇后捋捋鬓发,轻轻抽出她背后的隐囊,服侍她缓缓躺平,低声道:“娘娘,你别说了,过去的事越想越伤怀的。我以后我不会再说不懂事的话了……您歇歇吧。”

正因为皇后遇到的都是好人,几十年来犹如置身温软的海绵中,是以从无机会养成尖利刻薄的性情,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你说的话,其实我自己也想过。”皇后侧过身子,躺着看向少商,“我艳羡过越妃的性情。她总能旁若无人,自得其乐。前些年她和汝阳老王妃闹的更凶,可不论当面说过多难听的话,转个身,她就能若无其事的说笑,把老王妃气个半死,看的我好生解气。”

“可我不成。我若和人撕破了脸皮,我就再难跟ta共处一室了。我若厌恨了一个人,我是一辈子都不愿再见ta了。可是,我往往又下不了那样决绝的心意……”

皇后幽幽道,“孝顺父母,礼待尊长——哪怕是无权无势的尊长,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五公主的傅母,夫子,还有许多曾去劝她的人没说吗?能听进去早听进去了,听不进去多说也无益。算了,这回圈地的事陛下已经有了处罚,等她回去就知道了。反正我说什么,她也是阳奉阴违的……”

“适才你说四公主不情愿留在宫里,越妃难道不知。我觉得儿女大了,强留有什么意思,可她不管这些,唉,其实这样才活的痛快……”皇后声音愈发低了。

少商看见皇后眼睛渐渐阖上了,端庄柔美的面庞满是疲惫,心中生出几分怜意——皇后要的是心甘情愿,越妃却是说不服你打也要将你打服,反正我儿女多,废掉几个也无妨。

这世间,总是心硬的人更能成事,心软的人,不但往往一事无成,还容易落的满身埋怨。若是以前的程少商,作为丛林法则的信奉者,她必然对皇后这种人嗤之以鼻。可就像皇后说的,一个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评断的,要自己去看,去想。

少商深知,这几月来皇后是多么耐心温和的的包容自己。自己时不时出言无状,暴躁,没耐性,林林总总的许多不足,换个容嬷嬷都可以戳断两打钢针了,换成越妃估计已被讽刺成筛子了。可自己在长秋宫一直过的很安全,很舒适。

少商拉来被褥给皇后盖好,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其头部,皇后闭着眼睛发出惬意的叹息,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

次日一早,阖宫都忙碌起来,张灯结彩,驱虫熏香,庖厨那片更是人行川流不息,炉灶烟气如柱。骆济通被皇后指派去盯牢五公主,大长秋曹成忙的脚不沾地,少商和翟媪上午陪着皇后接见了一堆前来贺寿的命妇贵妻。

从亲王妃到公侯夫人,足足站满了整间正殿,虽是娇声细气,然齐声贺寿的声音仍可传至半里开外,还收了一屋子大大小小的贵重礼物,翟媪指挥宦者搬动运送至内殿,少商则在旁摇着笔杆子将诸如海珠珊瑚树犀角香玉玲珑之类的珍稀一一记入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