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 第17节(第2/9页)
这时气温好像还在上升。科塔尔脱去上衣,在铅皮上敲敲。一个缩在蓝色工作长围裙里的矮个儿从屋子深处走了出来,远远地一看见科塔尔就向他打招呼,一边走过来一边向公鸡猛踢一脚把它赶跑,在咯咯的鸡叫声中问两位顾客要些什么。科塔尔要了白葡萄酒,并打听一个叫加西亚的人。据矮子说已有好几天没见他来咖啡馆了。
“您看他今天晚上会来吗?”
“嘿!”那人说,“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您不是知道他的时间的吗?”
“是的,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不过有个朋友要介绍给他。”
服务员在他的围裙上揩揩潮湿的手。
“啊!这位先生也想干一下吗?”
“是。”科塔尔说。
矮子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说:
“那么,今晚再来,我派孩子找他去。”
出去时,朗贝尔问这是什么名堂。
“当然是走私的事。他们把东西从城门口搞进来,高价出卖。”
“原来是这样,”朗贝尔说,“他们有同党?”
“对”
晚上,遮阳布已卷起,鹦鹉在笼中学舌,铅皮桌前坐满了只穿衬衫的人们。其中有一个,草帽戴在后脑勺上,穿着一件白衬衣,露出焦土色的胸脯。他见到科塔尔进来就站了起来。被阳光晒黑的脸上五官匀称,一双黑色的小眼睛,一口洁白的牙齿,手上戴着两三只戒指,看样子有三十来岁。
“你们好,”他说,“咱们到柜台上喝酒会。”
三杯下了肚,还没人吭声。
于是加西亚开腔了:
“出去走走好吗?”
他们朝港口方向走去,加西亚问他们找他有什么事。科塔尔对他说,他把朗贝尔介绍给他不完全是为了买卖,而是为了他所谓的“出去一趟”。加西亚在科塔尔的前面,笔直向前走着,一边吸着烟。他提了些问题,谈到朗贝尔时称“他”,做出一副好像没有看见他在场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
“他的老婆在法国。”
“噢!”
过了一会又问:
“他干的是哪一行?”
“记者。”
“干这一行的人话很多。”
朗贝尔默不作声。
科塔尔说:“这是一位朋友。”
他们默默地向前走着,走到了码头,人口处有大栅栏挡着。他们向一家供应油炸沙丁鱼的小酒店走去,炸鱼的气味已扑鼻而来。
“总之,”加西亚总结说,“这事不归我管,而是拉乌尔的事,我得去找到他,这事还不太好办呢。”
“啊!”科塔尔激动地问道,“他藏起来了?”
加西亚没有回答。走近小酒店时,他停下来第一次转向朗贝尔说道:
“后天,十一点钟,城内高地,海关营房的角上。”
他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然而又转向他们两人说:
“这是要花钱的。”
这是一种征求对方同意的表示。
朗贝尔答应说:“那当然。”
过一会儿,记者向科塔尔致谢,后者轻松地说:
“噢,不必,为您服务我觉得高兴。况且您是个记者,有朝一日您会还我的情的嘛!”
过了两天,朗贝尔和科塔尔登上通向城内高地的没有树荫的街道。海关营房的一部分房屋已改成了诊疗所,大门前聚着一些人。他们抱着探望一次病人的希望,当然这是不会获准的;他们或者想打听一些消息,而这些消息一个钟头以后就会过时了。这一群人在那里熙熙攘攘的,很热闹,加西亚和朗贝尔所以会的好在这儿见面,看来和这种环境不无关系。
“真奇怪,”科塔尔说,“您执意要走。总的来讲,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对我来说并不是这样。”朗贝尔答道。
“噢!那当然,在这里要担些风险。不过,就是在鼠疫发生前,要通过热闹的十字路口不是也要冒同样大的风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