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2/157页)
餐桌。面包,牛奶。浆洗过的白色桌布。天刚破晓,他必须起床去弄些面包和牛奶。两杯热饮咝咝地冒着热气。牛奶替代了咖啡——替代,因为真正的咖啡难得一见。不管怎样,老年本身也是一种替代。我们的国家已经老龄化了。几片发硬的黑面包,上面涂了薄薄的一层李子酱。但是,桌上的餐具——调羹、刀叉、盘子——还像新的。每一件物品都是那么整洁、光亮。窗户敞开着,灵丹妙药、蛇毒、幻觉,都进来吧。春天,春天!
加夫通夫人快速翻阅着面前的报纸。她戴上眼镜,啜了一口牛奶,扫视了一下标题页,她放弃了。其实,只有到了晚上,等所有的家务都做完了,她才会有时间看报纸。她把那摞报纸朝坐在餐桌另一头的丈夫那儿推过去。
“至少,现在的天气还是不错的。如果只有冬天,或者只有夏天,那该怎么办?重要的是和谐。当然,我们这里就很和谐。我们真是幸运!”
她丈夫长时间地盯着她看。
“是的。实际上,刚刚有人说过这话,就在报纸上。春天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礼物!虽说不再年轻,但也是一种重生,不是吗?一种真正的刺激。”
他的夫人摘下眼镜,放在那摞报纸上。她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杯子。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开始低语。没错,是低语。
“你还记得弗朗茨·约瑟夫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什么?你又听说了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我把一些事情搞混了。咳,你过去常说,他还算是一个宽容的皇帝。”
丈夫微微一笑。他对夫人早餐时分的夸张表现已经十分熟悉了。
加夫通夫人不仅温柔体贴,而且对丈夫的工作也非常支持。她从不过问他的工作,因为她清楚,在他动身去图书馆之前,任何问题都只会徒增他的烦恼。然而,加夫通先生晚间归家时总免不了谈及自己的研究内容。
虽说如此,加夫通夫人在早饭桌上还是会东拉西扯、旁敲侧击,她想让夫君知道,他的研究也让她着迷。
“实际上,我在想:恺撒、尼禄,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还有佛朗哥,或萨拉查、墨索里尼,我知道。他死的时候是春天,对吗?元首也是如此。他放火烧死了自己,那也是在春天。但是,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就是那个乔治王朝时期的,他死在3月份。关于这一点,我不可能忘记。那是因为春天的围困吗?或者,像旋风一样势不可挡。”
丈夫把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放在杯子旁边,然后伸手去拿报纸。夫人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花白的头发紧贴在脑后。
“对,你说得对,是春天的围困。变化带来的毁灭。这是无法确定、无法阻止的。我把今天报纸上的一个小故事读给你听听吧,看看你们还会不会说,我们这里平安无事。”
他把桌布的一角抹平。夫人站起身,手里拿着装面包的篮子。他看着她。一天中宁静的时刻。早饭给了他力量。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平静的交谈之后又将是奔波推搡,消息、借书证、给当局的信,然后是更多的消息,等等。
“听着,‘我们将要在这里简要阐述的事实似乎是来自一部关于三K党或是关于一群搞政治迫害的人的电影。在邻里街坊中搞政治迫害。’听我读啊,难道你不想听吗?”
女人忙着把桌上的碗碟往水池里放。她慢慢地挪着步子,左腿一瘸一拐,身子向一边倾斜,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她很快又回到桌边,坐了下来,两只白皙的胖手温顺地放在洁白的桌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