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篇 八子案 第八章 梅花天衍局(第2/5页)
乌鹭听到,微微一笑,抬头问询:“赵施主。”他身穿灰色僧袍,眉高鼻尖,近似胡人长相。
田况也抬头望了一眼,心顾着战局,只问候了句“不尤兄”,便指着那粒黑子道:“若只是一招两式,也好办,你再仔细看看?”
赵不尤望向棋枰,又看了许久,大惊道:“果然!看似守式,其实是攻,看似是攻,其实又是守。每一式都是两式,一招共四式!”
田况指着棋局道:“不止。这一招分三层,你只看到两层。瞧这边,攻里还含着救,他这几目死棋若应不好就活了。还有这边,你看出来是守,它还暗藏着攻势,要拿下我下边这一片——”
“那就是一招含六式。”
“这一招的妙处全在一个‘诱’字,不论进或退,都留下假漏洞,极难察觉。我只看破五处,只能消掉五式,最后这一式,却又滴水不漏,原来前五式都是它的诱饵,一步步将我引进来,跌进它的埋伏,再怎么都应付不来。而且这攻势一旦得手,还将引出下一层危局,兵败如山倒。罢罢罢,这一局我认输!”田况将手里那枚白子投进了藤编的棋笼,发出一声弃城之响。馒头一般的脸涨得通红,这里虽然十分阴凉,他却满额是汗,抬手抹掉。
“善哉。对弈一年多,终于赢一回。”乌鹭双手合十。
“这一招,不是师父自己想出来的吧?”田况眼里含着不服。
“田施主知我。这的确并非贫僧想出,是刚学来的。”
“从哪里学来的?翰林棋院?祝不疑?晋士明?”
祝不疑和晋士明是当今翰林棋院的两大国手。这几十年来,独占国手之名的一直是一位名叫刘仲甫的棋士,被誉为自唐代王积薪之后,几百年来第一人。然而,最近几年,祝不疑和晋士明两人崛起于民间,先后战败了刘仲甫。现在刘仲甫已亡,祝不疑和晋士明两人难分高下,同耀棋坛,都被召进宫中棋院做了棋待诏。
田况也曾被诏入宫,但他托病辞谢,也从未和祝、晋两人交过手。满京城的人都盼着他们三人能较出高下。乌鹭这一招,棋艺极高,所以田况才有此问。
乌鹭答道:“出自何人之手,贫僧也不清楚,只知它名号叫‘梅花天衍局’。”
“梅花天衍局?原来这就是梅花天衍局!果然,果然……但它不该是一招,应是一局。”
“田施主也听说了?贫僧听闻它是一局连环五招。可惜,多方探问,也只学到这一招,而且也似乎还不全。”乌鹭修为不浅,平日神色谦温,这时眼中却闪动惜与憾。不过随即便隐去,恐怕是为自己贪执而愧。
田况的眼睛和嘴一起大张:“一局五招?每一招又至少三层攻守之式,那该是多少虚实变化?天下真有这等神局?”
三人又赞叹了一番,赵不尤见已到饭时,便邀田况就近在东水门外的曾胖川饭店吃酒。
两人拜别乌鹭,走到街口,正要进曾胖川饭店,旁边忽然有人唤道:“田先生,真巧啊!”
是一个年轻男子,尖尖瘦瘦,一双细滑的眼,举着个旗招,旗上写着个“药”字,肩上挎着一只药箱。是街上游走卖药、看杂症的行脚医,叫彭针儿。他赶了几步凑过来,见到赵不尤,也缩着脖子笑着问好:“赵将军好!”
赵不尤和田况都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停脚。
彭针儿却紧随着道:“田先生,你那天教我的那一套棋法不是太灵,我去找别人下,还是输了。田先生再教我一套更管用些的招式吧。”
田况有些不耐烦,随口道:“改天吧!”
“您明早仍要去相国寺门边摆棋摊?”
田况随口又胡乱应了一声,走进了店里,赵不尤也随即进去,彭针儿却仍在店外高声道:“那我明早去相国寺门边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