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预谋(第3/12页)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花园里静谧,连树叶婆娑的声音都没有。她闭上眼小憩,将将要睡着时隐约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大约在临溪亭那里停住了,有人喁喁低语,问太医档,问两位小主宫里守喜的人是哪几个,收生姥姥又是谁。
颂银的瞌睡一下被冲散了,心头突突跳起来,这也算是机密了,怎么有人敢打听这个?听声音似乎很耳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奴才前两天搭上了线,那头没什么可忧心的……谁让她使歪心思,万岁爷问起来,催生是好玩儿的……全是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因为离得稍远,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但仅是这么一点儿就吓破了她的胆。催生,说的是惠嫔?不过紧接着又听到了底下的话,那人说:“储秀宫里出了事,皇后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连她也难逃罪责……这个主意很好,将计就计,一石二鸟……”
颂银口干舌燥,心里擂鼓似的,虽然不是算计永和宫,但他们的计划也够叫人惊惶的了。她用力攥紧双拳迫使自己冷静,得先要弄清这两个人是谁。蹑手蹑脚靠过去,借着石头的遮挡往临溪亭看,一个顶着张大白脸,是慈宁宫总管太监冯寿山。另一个背对她站着,着绛紫的绸袍,身形修长,但看不清面孔,只见耳朵和脖颈处的那截皮肤白净明媚,加上肩头的五爪行龙,估摸是位亲王。
她开始猜测这人是不是豫亲王,皇嗣问题只和他有密切的关系,太后一意要他传继宗祧,如果说勾结,冯寿山必定是经太后默许的。想到这里寒气由脚底下往上窜,宗室倾轧真可怕,皇帝再多的心眼子,也招架不住身边处处陷阱。况且都是最亲的人,刀枪剑戟尚能躲避,口蜜腹剑防不胜防,这么一想,那位九五之尊实在可怜。
但同情归同情,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彼此相距不过四五丈远,这样关乎性命的事落了她的耳,难保对方没有杀人灭口的心。阿弥陀佛,但愿他们合计完快点儿散伙,她这会子后悔得要命,要不是贪清静,哪里会遇上这个!可她一边后悔着,一边却又忍不住窥探,那位负手的王爷终于偏过头来了,也用不着正脸,一个侧面就足够了,果然是豫亲王。
她再不敢看了,悄悄往后缩,恨不得自己化成一粒枣核,好歹别让他们发现。可是不留神踩到一颗石子,石子与石头之间摩擦,咯愣一声轻响。她骇得毛发直竖,僵立在那里大气不敢喘,心想这回交代了,虽然是被动搅进来的,这种时候人家也不会和你讲什么理了。正恐慌得不知怎么好,恰听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地叫着六爷,说宗人府里出了点小岔子,请王爷回去主持。
脚步声又渐渐远了,颂银扒着假山石看,他们一行人已经过了咸若馆,这刻不走还等什么?她猫起腰,慌里慌张从随墙门上溜了出去。
回到内务府,人依旧有点慌,今天容家老太太过七十大寿,阿玛告假吃席去了,所以回来没人商量,只能干坐着发呆。一个参领过来回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万岁爷发了口谕,今年上书房的文房清供都要换,有湖广上供的笔掭、笔架、墨床、臂搁等,着内务府清点出库。还有笔墨纸砚等,一应照着御用的来……小总管发个话,好领牌子上广储司……”
她瞪着手里的陈条看了半天,一脑门子官司,哪里定得下神张罗这个!强打精神站起来,到墙上摘牌递过去,“那些文房许久不动了,也到了该盘库的时候。你点两个人一块儿去,出库多少剩余多少,一点不差都记录在案。别挑凑手的拿,上年的先倒出来送进书房备用,纸存得不好要蛀的,出一点差错咱们都担待不起。”
参领应个嗻,回身出了衙门,她又呆坐一阵子,忽然想起逃出花园时忘了知会揽胜门上的太监,叫别泄漏她的行踪,万一让冯寿山或是豫亲王知道了,那她的太平日子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