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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窖子里屎尿半人深,武林跌进去差点呛喝了一口。东街人炸了锅,说啥话的都有。金莲和竹青跑了来,武林一身的屎尿坐在庆玉家门口,叫喊:“黑娥,你不还我三百元,我就坐在你家门口不起来,除非来把我打死!”金莲进屋训了庆玉,又训武林,说武林的钱缓一步吧,你先回去。而让庆玉立马交税费,庆玉是民办教师,征缴了税费乡里才能开出工资,他没理由不交,也就交了。
竹青和金莲再次到书正家,书正却口气硬了,说:“你们给武林缓了,为啥不给我缓?”竹青说:“你咋能和武林比?”书正说:“武林被庆玉霸占了妻,我也是被你爹致残了腿的!”竹青说:“你胡扯蛋!你不交不行,我现在就守在你这儿,什么时候交了,我什么时候走!”坐在门槛上吃起纸烟。金莲见这里有竹青守着,就去找别的人家收缴。收缴到了瞎瞎家,瞎瞎抱着头往地上一蹲,说:“我没钱!”金莲火了,说:“你没钱,你搓麻将就有钱了?没钱那就戳粮,扛门,上房溜瓦!”瞎瞎的媳妇见金莲变了脸,就在麦柜里翻,翻出了五十元要交。瞎瞎扑过去把钱夺了,骂道:“你咋这积极的?你就让她戳粮扛门溜瓦么!”金莲顺门就走,说:“瞎瞎,你这颗老鼠屎就坏夏家的一锅汤吧,你嫂子是组长,你堂哥是支书,我让他们来!”
瞎瞎这边不交,村里又有四五家看着样儿不缴,竹青知道瞎瞎是个不讲理的主儿,就和金莲把他反映到君亭那里。君亭跑来骂瞎瞎,瞎瞎把五十元交了,说:“你再搜,能搜出多少你都拿去!”君亭让金莲揭了炕席,炕席下没有,再翻柜子里的麦和稻子,麦和稻子里没有,屋梁上挂着一个竹笼,卸下来了,里边是一堆旧棉花套子。君亭说:“你站起来!”瞎瞎站起来,身上的口袋都是瘪的,还故意跨了马步,裤子烂着裆。君亭气得说:“你倒把日子过成个×啦!”
征缴了七天,只收到了全部税费款的五分之一,而且那些交过了税费的发现大多人家都没有缴,又来要求退钱。君亭又召开了会议,各组长纷纷叫苦,也同时提出税费太高,大多村民实在交不起了,要求君亭把情况给乡政府反映,如果能减免一部分就减免一部分,减免不了能希望再缓缓,春节没几天了,闹得清风街鸡飞狗咬的也不好。原本开会要给大家再次鼓劲,却开成了诉苦会,君亭也心软了,去向乡政府反映,遭到乡长一顿训骂。君亭回来又训骂各组长,三个组长却一个腔:不当组长了,行不行?!当下撂了挑子。君亭和张学文商量,张学文说:“问题都出在东街,你是不是护你夏家人了就寻理由的?”君亭也生了气,说:“你说我护夏家?我君亭为了清风街把夏家都得罪完了!那你去征缴吧。”
张学文带了李元田、吴三呈,又叫了派出所的两个警察,就先到了东街。第一户去的是三踅家,三踅正在家里吃饭,饭碗一放,从后窗跳出去跑了。张学文窝了一肚子火,把三踅的那只碗端起来摔了,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你三踅不在清风街闪面!”又兵分两路,叫喊着从钉子户开始,杀鸡要给猴看。张学文、李元田和一个警察到了瞎瞎家,吴三呈和另一个警察到武林家。瞎瞎坐在家里打草鞋,听见后窗外有人喘气,抬头看见立了个警察,并没在意,张学文和李元田就从前边进了院子。瞎瞎说:“收税费呀?”张学文说:“你咋不跑?”瞎瞎说:“我坦然得很,我交过了!”竹青正好从门前过,张学文喊:“竹青竹青,你进来!”竹青说:“我不是组长了,你不要叫我!”脚步不停地走了。张学文生了气,问瞎瞎:“你交了?交了多少钱?”瞎瞎说:“五十元!”张学文说:“你交给谁了?”瞎瞎说:“交给君亭了!”张学文说:“君亭是怎么搞的,五十元一收就算了?再补交!”瞎瞎说:“我没钱!”张学文说:“我知道你是这话!”对李元田说:“戳粮食!”瞎瞎说:“戳粮食?”张学文说:“戳粮食!”李元田是提着几个麻袋的,揭了柜盖就装了一麻袋麦子,又装第二袋麦子。麦粒洒了出来,鸡就过来啦,···啄了吃。瞎瞎的媳妇一边撵鸡一边哭着捡麦粒,瞎瞎骂道:“你捡你娘的×哩,你捡?有土匪吃的还没鸡吃的?!”张学文说:“谁是土匪?”瞎瞎说:“你们是土匪!”张学文说:“你才是刁民!”吵着吵着,李元田已在扎麻袋口,瞎瞎说:“你再装么,两麻袋就够了?这柜子里不有哩,你怎么不装了?”哗啦把柜子拉倒,里边的麦子全倒出来,他又双手把麦扬着,扬得满屋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