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第3/4页)

“老师,没有时间呀。放学回家的时间家里人都掌握了。”

“我知道。”

“我说,有《平家物语》①的课外讲座,想留下来,可家里不允许。”

“是吗?久等了?脚麻木了吧?”银平把久子抱到膝上。光天之下,久子有点腼腆,滑了下来。

“老师,这个……”

“什么,钱?怎么啦?”

“我偷来给您的呀。”久子闪烁着炯炯的目光。“二万七千圆呢。”

“是令尊的钱吗?”

“母亲的钱。”

“我不要。马上就会发觉的。还是放回去吧。”

“发觉的话,点把火将房子烧掉好喽。”

“你又不是蔬菜店的阿七②……哪有人为了二万七千圆就烧掉值一千多万圆的房子呢。”

①《平家物语》,日本中世纪的著名历史演义小说。作者不详。

②蔬菜店的阿七,是传说故事的主人公。相传她是江户本乡驹入蔬菜店主市左卫门的独生女,遇上天和二年十二月的大火灾,逃到某寺院里避难,同寺院的小和尚产生了爱情,小和尚以为放把火毁掉寺院,两人就可以出走,事情未遂,被处以火刑。

“这是母亲背着父亲积攒的私房钱,她不会嚷出去的。我也再三考虑才偷出来的。既已偷出来又把它放回去,那就更可怕了。一定会全身颤抖,被人家发觉的。”

银平收下久子偷来的钱,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银平出谋划策,而是久子自己的主意。

“老师嘛,勉强可以维持生活。我有个学生时代的朋友,他是一家公司经理的秘书;那经理叫做有田,这个朋友不时让老师为经理撰写讲演稿。”

“有田先生?……那人叫有田什么?”

“叫有田音二,是个老人。”

“唉呀,是我这个学校的理事长呐。他……家父就是拜托有田先生帮我转校的。”

“是吗?”

“原来理事长在学校的讲话稿,也是桃井老师写的啊?我过去不知道呀。”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

“是啊。明月一出来,我就想老师大概也在赏月吧;风雨的日子,我就想老师的公寓不知怎么样了。”

“据秘书说,那位叫有田的老人正在为一种奇怪的恐怖症而苦恼呢。秘书拜托我:在讲稿里尽量不要写妻子、结婚一类的话。我觉得在女子高中学校发表讲话,当然要写上罗。有田理事长演说中途,恐怖症没有发作吧?”

“没有。我没有注意呀。”

“是吗。啊,在众目暌睽之下……”银平独自点了点头。

“所谓恐怖症发作,是什么样的呢?”

“情况各种各样。说不定我们自己也有呢。我佯装发作给你看看吧。”银平说罢闭上了眼睛,故乡的麦田便浮现在他的脑际。一个妇女骑着农家的无鞍马,从麦田对面的道路奔跑过去了。女子将一条白手巾围在脖颈上,在前面打了结。

“老师,哪怕勒脖颈也行啊。我不想回家了。”久子温情脉脉地窃窃私语。银平发现自己一只手抓住久子的脖颈,不禁愕然。他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去,试量着久子的脖子。银平双手的指尖接触在一起了。银平让钱包滑进久子的胸口。久子马上蜷曲着胸部,后退了一步。

“把钱拿回家吧……这样做,你我都要犯罪的。恩田不是告发我是个罪人吗。据说她的信里这么写道:像那样一个见不得人的人,那样一个撒谎的人,以前一定干过许多坏事……你最近见过恩田吗?”

“没见过。也没来信。我不了解她的为人。”

银平沉默了片刻。久子给他展开一块尼龙包袱皮。这样反而传来了泥土的凉气。四周的草吐出一阵阵清香。

“老师,请您还跟踪我吧。不让我发觉地跟踪我吧。还是在放学回家的时候好。这回的学校路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