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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家鲫鱼!”银平喊着醒过来了。
“这是个吉祥的梦。了不起的梦。银平要发迹啦。”人们这样传扬开去。
昨天,从弥生那里得到一本画册,里面附有飞艇的画。银平没有见过飞艇的实物。但是,当时已经有了飞艇。大型飞机发展起来后,如今没有飞艇了吧。银平所做的飞艇和家鲫鱼的梦,如今也成了过去。这与其说银平做了发迹的梦,不如说是梦卜,有可能是与弥生结婚的梦兆吧。银平并没有发迹。即使没有失去高中国语教师的职务,也是没有希望发迹了。没有像梦中美丽的家鲫鱼那样从人波中跃起的力气,也没有在人头之上的半空飘浮的力量了。归根到底,可能是堕入了幽黑的浪底的因果报应吧。自从和久子燃起鬼火之后,幸福短暂,沦落却很快。正如银平对久子警告过的,她向恩田泄漏的秘密,可能变成复仇的魔鬼闹腾起来,恩田告发是毫不留情的。
打那次之后,银平决计在教室里尽量不瞧久子一眼。难办的却是,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在恩田的座位上。银平把恩田叫到校园的一角里,请求她保守秘密,还威胁过她。然而,恩田对银平的憎恨,不是出于正义感,而是出于直观产生的强烈的谢罪感。银平就是向她申诉爱情的可贵,她也断然地说:
“先生太不纯洁了。”
“你才不纯洁呢。人家向你坦白了自己的秘密,你却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还有比这种事更不纯洁的吗?难道你心上爬满了蛤蝓、蝎子、蜈蚣吗?”
“我没向任何人泄露过啊。”
然而,不多久,恩田给校长和久子的父亲投了信。投信是匿名的,据说有时信署“蜈蚣缄”。
银平终于按久子选择的地点幽会了。久子在战后买的房子,在过去来说是郊外,不过战前山手的宅邸遭战火洗劫已是残垣断壁,只留下部分钢筋水泥墙。久子害怕被人发现,喜欢在这样的墙后同银平幽会。现在这屋敷町的废墟,大都修盖了大大小小的屋宇,空地已经不多。一个时期令人生畏的废墟景象或危险也已消失了。那地方确是被人们遗忘。那里杂草丛生,高得足以把他们两人隐藏起来。当时还是女学生的久子,也许认为这里原来是自己的家从而感到安心吧。
久子是很难给银平写信的。银平也不能给久子写信,不能往久子家里或学校里挂电话,不能托人捎口信,同久子联系的途径几乎都不通了,只好在这块空地的钢筋水泥断壁的内侧,用粉笔写点留言,让久子到这儿来看。约定好写在高墙的下端。野草掩盖,不易被人发现。当然不能写得太复杂,充其量写上希望见面的日子和时间,起一种秘密告示板的作用。有时也由银平来看久子写下的留言。久子方面决定了幽会时间,就可以用快信或电报通知银平。而银平方面则需要提前早早将日子和时间写在墙上,然后等待看到久子写上答应的暗号。久子受到监视,夜间很难出来。
银平在出租汽车里第一次看到桃红色和浅蓝色那天,就是久子来找的日子。久子蹲在近墙的草丛中等待着银平。有一回银平对久子这样说道:“这堵墙的高度不正说明你父亲太残酷无情了吗。墙上还插着玻璃碴儿和倒钉尖吧。”的确,从周围新建的平房,是窥不见墙这边的。即使修建一户两层洋房,由于新式设计,楼房低矮,从二楼探出身子,庭院的三分之一遮掩在视野之外。久子了解这一情况,就呆在靠墙的地方。门原先是木造的,没被烧毁。这土地不准备出售,首先就没有好奇的人进来。午后三点左右,就可以在此幽会了。
“啊,你刚从学校回来吗。”银平说着一只手搭在久子的头上,然后蹲了下来,靠过去用双手抱着久子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