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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意义上,对宫子来说,二十万圆是出卖青春的代价,是宫子的血汗钱。宫子为了它,只得将自己年轻的身躯任凭半死的白发老人摆布,浪费了自己短暂的黄金年华。这笔钱掉落的一瞬间就被人捡去,没给宫子留下什么。这是无法令人相信的。再有,如果说把这笔钱花了,花完之后,也是可以回忆起来的。如果说把这笔钱积蓄起来,又白白地丢失了,那么回想起来会令人心痛的。

丢失二十万圆的时候,宫子并不是没有一瞬间的战栗。那是快乐的战栗。宫子觉得与其说她惧怕跟踪自己的男子而逃路,不如说她对突然涌现的快乐感到震惊才转过身来的。

当然,宫子不认为是自己把手提包丢了。正如银平不明确她是用手提包打自己还是将手提包扔给自己一样,宫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打他还是扔给他。但是,手是有强烈感觉的。手心热乎乎,有点麻木了,传到胳膊,传到胸部,全身剧痛,恍恍惚惚,麻木不仁了。在男子跟踪过程中,她浑身热血沸腾,蕴蓄在体内的东西瞬间仿佛全部燃烧起来。埋藏在有田老人背后的青春,一时复活了,像是一种复仇了的战栗。如此看来,对宫子来说,花了漫长岁月积蓄二十万圆的自卑感,这一瞬间像是得到全部补偿了。因此,钱不是白白失去,而是付出多大代价就获得多大补偿。

事实上却又好像与二十万圆毫无关系。在用手提包打男子还是将手提包扔给男子的时候,宫子简直把钱的事忘得一千二净。连手提包从自己手中脱落也没有发觉。不,在她转过身来就逃跑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宫子弄丢手提包是正确的。另外朝男子扔去之前,宫子实际上已忘却手提包,也忘却手提包里还有二十万圆现金。那时宫子心里只涌起被男子跟踪的波澜思绪。当这波澜猛然撞击的一刹那,手提包丢失了。

宫子跨入了自家的大门,那种快乐的麻木依然残留着。她为了掩饰过去,就径直登上了二楼。

“我想脱光,请你到楼下去吧。”宫子从颈项揩到胳膊,对阿辰说了这么一句。

“到洗澡间去洗洗怎么样?”阿辰用怀疑的目光望了望宫子。

“我不想动了。”

“是吗。但是,在药铺前——从电车道来到这里才丢的,这是确实的吧。我还是到派出所去问问……”

“我不知道是在哪儿丢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被人跟踪……

宫子只想早点独自拭去战栗的痕迹,不留神地说走了嘴,阿辰闪动着滚圆的眼睛。

“又给跟踪了?”

“是啊。”

宫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然而,话既说出,快乐的依恋也就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不寒而栗,浑身汗毛都直竖了。

“今天是直接回家的吗?又领着男子到处走才把手提包失落的吧。”

阿辰回头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幸子,说:

“幸子,发什么愣呀。”

幸子眨了眨眼睛,刚站立起来,突然打了个趔趄,满脸鲜红了。

宫子经常被男人跟踪的事,幸子是知道的,有田老人也知道了。有一回,在银座的马路当中,宫子悄悄地对老人说:

“有人跟踪我呐。”

“什么?”老人刚要掉过头去,宫子制止说:

“不能看!”

“不能吗?你怎么知道有人跟踪呢?”

“当然知道罗。刚才从前边来的那个大高个嘛,他头戴绿色帽子呢。”

“我没注意,刚才错过去的时候,是不是给暗号了呢。”

“真糊涂,难道您要我问他,你是过路人还是闯入我生活中的人?”

“你高兴了吗?”

“那么我试试……唔,打赌吧。看他跟到哪儿……我真想打个赌呐。跟一个拄着手杖的老人一起走是不行的,您就进去那家布店瞧着好罗。我走到那头再折回来,这段路有人跟踪,您就得输给我一套夏天的白色西服。不是麻布料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