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墨璃青犴(第2/4页)
那人袖着两手,臂弯上铺了一条毛毯,毛毯里裹了一只苍青色的小狗。
“正主儿来啦!陆龟年,你一会儿把你那个嘴给我闭严实了!”我狠狠的瞪了陆龟年一眼,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走到那人身前,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千儿,笑着问道:
“哟,敏贝勒,劳您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原来,这抱狗的中年人,本是前清的皇族,本名唤做:爱新觉罗·毓敏,光绪三十三年,毓敏袭多额贝勒,授步军统领、训练禁卫军大臣。这位贝勒爷出身虽然够高,家室也无比显赫,但是他天生不爱习文,也不爱练武,不爱美人,也不好金银,唯一的嗜好就是训犬,为寻珍奇犬种一掷千金的事,干了不知道有多少,民国元年,大清皇帝退了位,敏贝勒的阿玛一着急上火,暴病而亡,敏贝勒哥儿几个分了家产,各奔东西。敏贝勒做惯了大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挣钱的能耐是一样不会,败家的本事却无人能及,没过三五年,就将分来的家产败了个精光,所幸敏贝勒当爷的时候乐善好施,在金陵城的同泰寺里施过粥,老方丈见他流落街头,多有不忍,于是将后院的菜园腾空,将敏贝勒和他那几十条宁饿死也不卖的狗一起接了过来。就这样,敏贝勒在同泰寺后院的菜园子里安了家,虽然冬凉夏暖,但总算有了片瓦遮头,再加上金陵城里的大小古玩店时不时的花点钱,请敏贝勒到店面儿上给收来的瓶瓶罐罐、金石字画掌掌眼,一来二去,敏贝勒竟然也能混个温饱。五年前,敏贝勒喝多了酒,在戏园子里和一伙儿山西的老板争风吃醋,被人围殴,恰巧被我和梁战遇上,我们俩原本就是爱管闲事的惹祸精,瞧见有人以多欺少,话都没问,借着酒劲儿,甩开膀子就上去助了拳,就这样,和敏贝勒交上了朋友。
此刻,敏贝勒走到裁缝铺的门口,鼻孔里打了个哼腔儿,就算是和我打了招呼了。
“适才是哪个鳖孙子骂的皇上啊——”敏贝勒拉了个京腔的长音儿,拔着脖子,冷眼瞥着陆龟年。
陆龟年眼睛一蹬,手指尖儿一伸,直接点在了敏贝勒的鼻子上,大声喊道:
“你陆爷爷骂的,怎么着吧?”
别看陆龟年平时插科打诨,在我们面前没羞没臊的,那是因为他把客栈里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但在外人面前,陆龟年可就不同了,身为贼王于四的唯一传人,一身挂八铃的本事在身,心高气傲的陆龟年从未看过别人的脸色。
“年轻人,你很狂啊?”敏贝勒争锋相对的说道。
我见两人急红了眼,连忙插嘴解释道:
“敏贝勒,你误会了,他说的那皇帝,不是您家那位的宣统皇上……是汉代……”
我的话还没说完,陆龟年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根香烟,叼在嘴上,擦着了火柴,点了烟,猛嘬了一口,一张嘴,满口的烟气全喷在了敏贝勒的脸上,随即笑道:
“掌柜的,您听错了,我说的就是他们家的宣统皇帝,怎么着吧?”
敏贝勒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咧着嘴冷笑道:“很好!”
言罢,右手五指猛地一张,在陆龟年的面前虚抓一把,握指成拳,攥在胸前,就在陆龟年闪身一让的瞬间,敏贝勒的手霍然张开,怀中的小狗猛地抽动了一下鼻翼,迅速的嗅了嗅敏贝勒手掌上方一寸处,就好像感知到了敏贝勒抓住的某一团空气一样,眼珠一转,看向了敏贝勒的眼睛。
敏贝勒双眼一眯,右手食指、无名指、小指内合,中指、拇指外张,轻轻的喊了一句:
“踪——”
那怀中的小狗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摇头一甩,弹开了身上盖着的毯子,悄无声息的顺着敏贝勒的身体滑到了地上。
适才那狗裹着毯子,只露出个脑袋,看不出形貌,此刻那狗站到地上,月光之下,只见那只狐狸大小的小狗长毛小耳,尖吻细尾,牙尖腿短,背弓腰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