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第2/7页)

汽车走过一个小弯道,就上了一个环形上坡。安芬伸手去拧大灯开关,可就在此时,一辆蓝色的雪铁龙出租车,脱缰似的出现在前面,迅速下滑,并对着安芬的斯柯达前偏左车头冲过来。安芬紧急打方向,并踩刹车。只听见轰一声巨响,两辆车就撞上,并急剧弹开。雪铁龙出租车在雪路上划了一圈半,后面的车门被摔开,一个人从后座上摔出来,滚落在地上。雪铁龙车带着司机,失控地从路沿滑下了山坡,轰隆隆地滚到山谷里了。

这边,安芬听到嘭一声闷响,感到自己的头撞上了挡风玻璃,然后弹回来,气囊在一瞬间爆开,同时她听到自己的身子与座椅发出挤压的破碎声。旋即,一切就静止了。她从短暂的惊吓无助中惊醒,扒开气囊。这是,她看见她的车悬挂在路与山谷之间,车头冲着路。幸运的是,她顺利解开了安全带,并打开了车门,爬出了车。她没有来得及细看,只一眼瞥到车头似乎都给撞没了,她的斯柯达就因失重,哐当哐当地掉下了山谷。

安芬傻傻地站在路边上,她的口腔和鼻子都在往外流血。一股腥甜的热流,浸染着她。

几米开外,雪地上躺着从雪铁龙出租车上摔出的那个人。

安芬发现,那个人拧了一下身子,努力挣扎着朝安芬这里动作了一下。安芬赶紧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身子。就在此时,正好太阳破晓,红色朝阳刷一下照射过来。安芬下意识看看东方,发现太多的云层堆积在日出的地方,但是被它们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太阳,还是透射出数道光芒。她被这些光芒烁伤了一般,眼前涌荡着无数的颗粒状光斑。

她低下头,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个人。这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不远的小伙子。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缕汗香。

“喂喂,你怎么样?”安芬伸手去摸摸他的脸。

小伙子嘴唇动了两下,那里面发出的微弱声音,安芬听到了,好像是“我冷”,也可能是“你好”。然后,安芬看到他似乎还笑了一下,就闭上眼睛。`

安芬试图抱起他,但是没有成功。而且她自己也太累了。于是,她坐到雪地上,使劲抱起那人的头,使他的上半身进入她的怀抱。

“我冷。”

对,他一定是说我冷。安芬使劲地摇晃他的头,喊他。

“喂喂!你叫什么,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她说,“你可不能睡觉啊,太冷了,你受伤了吧,会睡死过去的。”

安芬一遍一遍地重复呼喊他。同时揭开自己厚厚的羽绒上衣,把小伙子的头包在自己温暖的怀里。她不断地摇晃着他,感觉他应该可以在她的怀里暖过来,醒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并没有动静。安芬感到自己也撑不住了,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可能是口腔和鼻腔里血液凝固了,她呼吸都困难起来。于是,她意识里决定放松自己的身体和神经,先做一个短暂的休息吧……

上午九点过几分,第一辆过路车,一辆快递公司的戴着防滑链的面包车出现了。司机在他们面前刹住车,下车后惊呆了。眼前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男的躺着,女的匍匐着。男的依偎在女人的怀抱。围绕他们四周,落满了汽车部件的碎物。护板。碎玻璃。甚至一个变形的蓝色整车门。快递公司的司机喊了两声,两个人没有回应。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他们像睡着了,也像死了。他试探了一下他们的脸,发觉似乎也都有体温。司机掉头就狂奔向自己的车,在自己的车前摔了一个大跟头。他赶紧在车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发现信号微弱。尝试了几次,他终于把报警和急救电话打了出去。

两个人被送到了附近的县城医院,进行抢救。一系列措施并没有使他们苏醒过来。但是,他们并没有死亡,而是人在重大事故后常见的亚死亡状态。在经过一系列对内外伤的急救措施处理后,两个人被送到了WIP(无希望生命维持)室。接下来,院方和警方的工作,除了尽可能维持两个人的微弱生命外,就是要尽快弄清楚两个人的身份,并通知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