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婚礼(第8/11页)
在用散沫花染色的仪式中,一半江湖艺人站在我一边,扮演我的“家里人”角色,另一半则站在婆婆帝一边。对男方进行奚落的喜歌一直唱到深夜,她巴掌和脚底上用散沫花画了许多复杂的图案。要是说由于里夏姆老太缺席使得那些奚落的话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我们对此是不会有太大意见的。在婚礼进入高潮时,新婚夫妇坐在用从里夏姆的棚子拆下来的达尔达包装箱匆忙搭起来的高台上,江湖艺人排着队郑重其事地从我们前面走过,把小面值的硬币扔到我们怀里。等到新人莱拉·西奈晕过去时,人人都心满意足地微笑了,因为每个好新娘都应该在婚礼上晕倒的。没人提到那个煞风景的可能性,那就是她所以会晕倒,很可能是因为恶心,或者是因为那个娃娃在她的“篮子”里面踢得她发痛而引起的。那天夜里江湖艺人进行了一场精彩的表演,消息传遍了整个老城,拥来一大批人观看。这其中有附近穆斯林居住区的穆斯林商人,多年前就是在他们中间当众宣布一个消息的。还有钱德尼巧克的银匠和卖泡沫牛奶的小贩,还有晚上出来闲逛的人以及日本旅游者,他们(这一次)出于礼貌全戴着口罩,免得会呼出什么细菌传染给我们。还有同日本人谈论着照相机镜头的粉红色皮肤的欧洲人,快门不断咔嗒咔嗒响,闪光灯不断地亮,有个旅游者告诉我说印度这个国家具有许多出色的传统,确实妙不可言,可惜的是你天天得吃印度饭菜,否则的话就十全十美,更加没说的了。在完婚仪式上(这一回没有高举沾有血迹的床单,无论开洞没开洞的都没有,因为我新婚之夜紧闭双眼,身子离我老婆远远的,生怕歌手贾米拉那令人无法忍受的面孔在夜色中出现在我面前),艺人在新婚之夜使出了浑身解数。
不过等到这阵兴奋过去之后,我听到(凭着我一只好耳朵和一只坏耳朵)未来那不可阻挡的声音偷偷向我们走来,嘀嗒嘀嗒,越来越响,一直到六月二十五日。那天夜里的事件像镜子似的反射出当年萨里姆·西奈——以及那个娃娃的父亲——出生时的情况。
神秘的杀手暗杀了一系列的政府官员,甘地夫人亲手挑选的首席法官A.N.拉伊也险遭不测。这时候,江湖艺人聚居区里面大家都全神贯注于另一个秘密,那就是女巫婆婆帝那越来越鼓的“篮子”。
人民阵线朝着各种各样古怪的方向发展,最后纳入其中的既有毛派共产党(例如我们里面那些搞柔术的,包括和婆婆帝结婚前同住的那几个四肢像橡皮一般柔软的三胞胎——自从婚礼举行过后,我们便搬到了自己的小棚子里去,那是邻居们在里夏姆棚子原址上搭起来作为贺礼送给我们的),又有阿南达马格右翼极端分子的成员。最后,左派社会党人和保守的自由党党员也参加了进来……正当人民阵线以这种千奇百怪的方式扩展时,我,萨里姆,不住地在想不知在我老婆那越来越大的肚子里面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众对英迪拉的国大党越来越不满,简直要把政府像苍蝇一样碾得粉碎。这时候,簇新的莱拉·西奈的眼睛睁得越发大了,她一动不动像尊石像似的坐着,而她肚子里的胎儿越来越重,简直要把她的骨头压得粉碎。“画儿辛格”在无意之中说的一句话又像是往事的回音,他说:“嘿,队长!那会特别特别大,特大号的角色,肯定的!”
接着六月十二日来到了。
历史书、报纸、无线电广播告诉我们说,在六月十二日下午二时,阿拉哈巴德高等法院法官贾格·莫汉·拉尔·辛哈宣判英迪拉·甘地总理有罪,判定她在一九七一年大选中两次计算选票时有违规行为。但以前从来没有披露过的是就在下午两点钟时,女巫婆婆帝(现在名叫莱拉·西奈)相信阵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