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清真寺的影子(第11/13页)

这样,你就不难理解女巫婆婆帝这个真正有法力的人,为什么一直保守着她的秘密。这个不断否定超常能力的团体,是不会轻易容忍她竟然会具有午夜所给予她的特异功能的。

在星期五清真寺阴影下最僻静的角落里,看不见其他江湖艺人,唯一的危险就是来捡破烂的,或者来找别人丢掉的板条箱或者瓦楞铁皮的。就是在这地方,女巫婆婆帝起劲地要让我看看她有什么本领。这位午夜的女巫,身穿一件由十来件破衣服拼凑起来的宽松女装,像个小孩子那么热情地要为我进行表演。她大眼睛睁得滚圆,马尾辫像绳子,红嘴唇丰满而精巧……要不是那张脸,某个人的病态的逐渐腐烂的眼睛、鼻子、嘴唇,我本不会老是要将她拒之门外的……起初,婆婆帝似乎无所不能。(其实是有的。)嗯,那么,变出怪物来了吗?瓶中妖魔有没有出现,给人带来财宝和飞毯好带你到国外旅行了吗?有没有将青蛙变成王子,将石头化成珠宝呢?有没有出卖灵魂,使死人起死回生?这些东西一点都没有。女巫婆婆帝为我表演的本领——她平生第一次自愿为人表演的——是称之为“白色”魔力的那种。仿佛婆罗门的“法术大成”《阿闼婆吠陀》将里面所有的法术都传给了她。她能够治病解毒(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自己先让蛇咬,然后举行一种奇怪的仪式来驱毒,先是向蛇神祈祷,接着喝下混有克里木卡树精华和煮开了的旧衣服的神力的水,然后念咒:“伽鲁达曼德,雄鹰,喝下的毒药,但它失去效力了。我同样也把它的毒性转移掉,就像使箭头偏转方向一样。”)——她能医治溃疡,也能画符——她懂得斯拉克提亚符咒和树的仪式。接连好几个非同寻常的夜晚,在清真寺的墙根下她为我表演了所有这一切——但她仍然高兴不起来。

一如往常,责任在我身上。女巫婆婆帝所以会笼罩在闷闷不乐的气氛中,这完全是我造成的。因为她已经二十五岁了,需要我不仅是做她的观众。天晓得是什么缘故,但她想要我到她床上去——或者说得更精确一点,要我同她一起睡在她窝棚里用作床的那块麻袋布上去。她同喀拉拉邦来的演柔术的三胞胎一起住在这个窝棚里,这三个女孩也没爹没娘,同她一样——也同我一样。

她为我做了好些事情,在她的法术下,我头上被扎加罗揪去头发后一直光秃秃的地方,如今开始长头发了。她在我脸上用了些草药制成的膏药,结果那胎记的颜色也渐渐变淡了。在她的医护下,我的腿似乎也不那么罗圈了。(不过,她对我的一只聋掉的耳朵无计可施,世上还没有什么法术可以将父母留下的东西消除掉。)但无论她多么起劲地为我做这做那的,我还是没法满足她最大的欲望。因为虽然我们在清真寺偏僻的角落里墙脚下躺在一起,在夜间的月光下,她的脸总是变成我那个消失在远方的妹妹的脸……不,不是我妹妹……而是歌手贾米拉那张腐烂变形的可怕的脸。婆婆帝在身上抹了浸有激起性爱的符咒的油膏,又用挑动春情的鹿骨梳子把头发梳了上千遍,而且(我对此毫不怀疑)趁我不在眼前时试过各种各样情人的巫术。但我还是处在一个更加古老的妖术的控制之下,看来是无法得到解脱,我注定会看见爱我的女人脸变成为另一个人的五官……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她腐烂的面孔发出不洁的臭气,充斥在我的鼻孔里。

“可怜的姑娘。”博多叹气说,我完全同意。但是在那个寡妇将我的过去、现在、未来一股脑儿榨干之前,我一直处在“铜猴儿”的魔力的控制之下。

等到女巫婆婆帝最后承认失败时,她的面容一夜之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就是她嘴巴明显地噘了起来。她在那三个搞柔术的孤儿的棚子里睡觉,第二天醒来时,嘴唇向前噘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之情。三胞胎孤儿担心地咯咯笑着,告诉她脸上的变化。她连忙想要把面孔拉直,但无论是肌肉还是法术都没法使她的面孔恢复原状。最后,婆婆帝只好认命,随它去了。结果里夏姆老太太见到别人就说:“那姑娘真可怜——一定是她在做鬼脸的时候给哪个神仙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