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阿尔法和欧米加(第8/9页)

“是啊,”我说,“别理他们。”我想要带着她走开。但是她继续说:“你可不能这样让他们随口乱讲吧?”她激动得上嘴唇冒出了唾沫珠子,她的舌头缩在嘴角里面。玛莎·米奥维克的目光仿佛在说:你是怎么回事呀?是汉子还是只老鼠?……在蛙泳冠军的魔力驱使下,我的头脑发热了。两只无往不胜的膝盖的形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突然朝科拉可与费许瓦拉猛扑过去,他们还在傻笑,我的膝盖已经顶到了格兰迪的下身,他还没趴下,另一下已经把胖墩佩斯顶得趴在地上。我朝我的舞伴回过头来,她轻轻地鼓掌叫好:“嘿,伙计,干得不错。”

不过我的胜利也就到此为止了。胖墩佩斯正在站起来,格兰迪·凯斯已经朝我扑来……我不再装出男子汉的模样,而是转身拔腿就跑。那两个家伙在后面追赶,玛莎·米奥维克跟在他们后面,边跑边叫:“好样儿的,你干吗跑啊?”可是这会儿再也顾不上同她解释了,可不能让他们抓到。我冲到最近的教室里,想要把门关上,可是胖墩佩斯的脚已经跨了进来,这会儿那两个人都进来了。我朝门冲过去,我用右手抓住了门,想要把门拉开,看你往哪里逃,他们用力把门推上。我吓得要死,死命拉门,结果拉开了一条缝,我的手抓在门沿上,这时候胖墩佩斯全身用劲冲到门上,我还没有来得及抽出手来,只听见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门外边玛莎·米奥维克赶了过来,她低头朝地上一看,看见我中指的三分之一掉在那里,就像是一块嚼得烂烂的泡泡糖,这一来她立刻晕了过去。

并不疼痛,一切都像是很遥远。胖墩佩斯和格兰迪·凯斯逃掉了,不是去求救就是躲藏起来。我以纯粹的好奇心望着自己的手,我的手指变成了喷泉,红色的液体随着我心跳的节律喷涌而出。从来没有想到一根指头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血,很好看。这时护士赶来了,不要紧,护士。只不过擦伤表皮罢了。已经打电话给你父母,克鲁索先生去拿他汽车钥匙了。护士把一大团药棉放到指尖断掉的指头上,弄得就像是红色的棉花糖。这时克鲁索来了。萨里姆,快上车,你母亲会直接去医院。是,先生。断下来的那一截呢,有谁捡起来了?在校长这儿呢。谢谢你护士,也许没用了但也说不定。你拿着,萨里姆,我要开车……我完好无损的左手里拿着那一截断指坐在汽车里,驶过夜间回声震荡的街道,被送到了布里奇·坎迪医院。

在医院里,白色的墙壁、担架床,人人都在同时讲话。在我身边说的话就像喷泉一样滔滔不绝。“噢真主保佑,我的‘小月亮瓣儿’,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样了啊?”对这话,老克鲁索连忙说:“哎哎,西奈太太,学生就是这样,事故也是难免的。”我母亲听了勃然大怒,她说:“你这算什么学校呀?卡鲁索先生?我儿子手指给轧断掉,你还跟我说这种话。太不像话了,不像话,先生。”这时候克鲁索说:“我的名字其实——同鲁滨逊一样,太太——哎哎,”大夫过来了,提出了一个问题,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将会改变这个世界。

“西奈太太,请问您的血型是什么?这孩子失血过多,可能要输血。”阿米娜回答:“我是A型,我丈夫是O型。”这时候她再也支撑不住,哭了起来,大夫又问:“哦,那么,您可知道您儿子的……”但尽管她父亲也是大夫,她还是得承认她没法回答是阿尔法(A)还是欧米加(O)这个问题。“不要紧,我们很快就可以验出来,不过猕因子呢?”我母亲泪眼蒙眬地回答:“我丈夫跟我都是Rh阳性。”大夫说:“很好,至少这点明白了。”

但是当我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坐着就行,孩子,我给你施行局部麻醉。不,太太,他受惊了,全身麻醉是不行的。好啦,孩子,把指头举起来不要动,护士,扶着他,一会儿就好。”——就在大夫将伤口缝合起来,并且极其高明地将指甲根移植上去的时候,突然从成千上万里以外的背景声中传出一阵慌乱的声音:“西奈太太能不能请您来一下”我没法听清楚了……别人说的话像是在天边浮动……西奈太太,您没有弄错吗?O型跟A型?A型跟O型?你们俩都是Rh阳性?异型接合还是同型接合?不,一定有哪里弄错了,他怎么会是……对不起,完全清楚……阳性……既不是A型也不是……对不起,太太,他是不是您的……不是抱养或者……医院护士插到了我和成千上万里以外的说话声之间,但是没用,因为这会儿我母亲在高声叫喊:“大夫,您自然得相信我的话,天哪,他当然是我们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