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孟买之恋(第7/8页)

可是我,萨里姆·西奈心中另有所图。“伊维,”我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平静地说,“你要不要瞧我骑自行车?”没有回答。伊维一心只顾着眼前的游行……是不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松尼·易卜拉欣左边产钳凹痕凡士林里有她的指头印子呢?又问了一次,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我说:“我会骑了,伊维,我来骑‘铜猴儿’的车子。你要不要看?”这时候伊维恶狠狠地说:“我在看这个,这很好看,我干吗要来看你呀?”我呢,有点儿要哭了:“可是我学会了呀,伊维,你一定得……”底下华尔顿路上传来一阵呼喊,把我的说话声淹没了。她背对着我,还有松尼的背,“眼睛片儿”和“头发油”的背,聪明的“居鲁士大帝”的后脑勺……我妹妹也看到了那个指头印,显得有些不高兴,她给我打气说:“骑吧,骑吧,骑给她看看。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好佬呀?”我一下子跳到她的车子上……“我骑啦,伊维,瞧啊!”骑在车子上转圈,一圈又一圈地围着那几个孩子转。“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一阵兴高采烈。令人丧气的是,伊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讨嫌得要命:“嘿,你不要挡路好不好?我要看那边。”指甲给咬碎的手指指着下边的游行队伍,她不想看我,宁愿看联合马哈拉施特拉党的游行!尽管忠心耿耿的“铜猴儿”叫着:“这样不公平!他骑得确实很棒!”还是没有用——尽管这件事本身令人感到兴奋也还是没有用——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我骑车绕着伊维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面不由自主地轻蔑地嚷道:“嘿,你这是哪门子的事呀?我得怎么样才能……”就在这时,另一个念头钻进我的脑海里,我意识到我根本不用去问她,我可以钻到这个满脸雀斑嘴上套着金属架的脑袋里去看个究竟,这一来我可以真正弄清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一边骑车,一边钻了进去,但是她心灵的前部满是马拉地语游行队伍的事,她脑海的角落里还塞着一些美国流行歌曲,这些东西我都不感兴趣。这时候,只有在这时候,平生第一次,在单相思的泪水的驱动之下,我再深入进去……我发现自己又推又挤,用力潜入下去,硬是突破她的防线……进入到最隐秘的地方,在那里她的母亲身穿粉红色罩衫,手上提着一条小鱼的尾巴。我钻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来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她身子一动转过身来朝我看着,而我骑着车子一圈一圈一圈一圈绕着她转……

“出去!”伊维·伯恩斯尖叫道,双手举到额头上。我一边骑车,眼睛湿漉漉的,往里面越潜越深。我看到伊维站在一个带有护壁板的卧室的门道里,手上拿着一样,一样锋利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上面还有红色的液体往下直滴。在房间里,天哪,在床上有个女人,那女人身穿粉红色衣服,天哪,伊维和粉红色的衣服上全是红色的血迹,一个男人来了,天哪,不不不不……

“出去出去出去!”伊维尖叫着,旁边的孩子看得莫名其妙,他们把游行队伍也忘记了。但突然又记了起来,因为伊维抓住了“铜猴儿”自行车的后部。“伊维,你要干什么?”她一推,“出去,你这脓包出去见鬼去吧!”——她拼命推了我一把,我失去了控制往坡下面直冲,转过了拐角往下往下。“天哪,游行队伍!”经过了邦波克斯洗衣店,经过了诺尔别墅和拉克斯米别墅,“啊啊啊啊”连头带脚整个身体冲到了游行队伍当中,游行队伍为我让开了条路,我大声惨叫着,骑着一辆失去控制的女式自行车冲到了历史的洪流中。

我在激昂的人群中放慢了速度,人们抓住了车把子。周围全是长着一口好牙的笑容。并不是友好的微笑。“瞧啊,瞧啊,这个小少爷从富人住的山头上冲下来参加我们游行啦!”他们用我几乎听不懂的马拉地语说着,在学校里马拉地语是我学得最差的科目,笑着的人问:“你想加入联合马哈拉施特拉党吗,小王子?”我呢,这句话只是勉强听懂了,但头晕脑涨地说了实话,摇头说“不”。笑的人又说:“噢嗬!小少爷不喜欢我们的语言呢!他喜欢什么呀?”另一个人笑着说:“也许是古吉拉特语吧!老爷,你说说古吉拉特语,好吗?”但是我的古吉拉特语跟马拉地语一样糟糕,卡提阿瓦沼泽地的这种语言我只会一句。笑容满面的人鼓动着,伸出指头捅我:“说啊,小少爷!说说古吉拉特语看!”——这样我便把我会的两句押韵的话说了出来,那是我在学校里从格兰迪·凯斯·科拉可那里学来的,他在欺负古吉拉特小孩时常常这样唱,来笑话这种语言的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