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红药水(第2/9页)

这样,纳西姆的形象渐渐在阿齐兹大夫心中勾勒出来,那是他将他检查过的部位胡乱拼凑而成的。他心中老是出现这个分成了好多块的女人的幻象,还不仅仅是在梦中。他以自己的想象将那些不同的部位黏合到一块儿,她的影子随着他一起出诊,她还占据了他心灵中的重要位置,结果无论是他走路还是睡觉时,他的指尖上总还能感到她怕痒的肌肤柔润无比,还有她那对完美的小手腕,以及她美丽的脚踝;他鼻子里总能闻到她身上发出的熏衣草和昌贝丽花的香气;他耳朵里总是听到她那像小女孩似的嗓音和情不自禁的笑声;可是她没有脑袋,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脸。

他的母亲躺在床上,摊开四肢俯卧着。“来啊,来给我按一按,”她说,“我儿子当大夫,他的手指可以使老母亲身上不这么疼啊。按啊,按啊,我这孩子脸上那副模样就像一头呆鹅。”他用力捏她的肩膀。她咕哝着,肌肉抽搐着,接着又放松下来。“下面一点,”她说,“现在往上面一点,往右边一点,很好。我这聪明的儿子竟然还看不出格哈尼那个地主的花招吗,我的孩子这么机灵,可是他竟然猜不出那个姑娘怎么会一年到头老是生着这种那种无聊的毛病。听着,我的孩子,瞧瞧你脸上这个鼻子吧,那个格哈尼是想让他女儿把你钓到手呢,外国留学等等等等。我在铺子里干活,让陌生人的眼睛把我的衣服都剥光,结果是为了让你娶纳西姆做老婆!我当然没说错,要不然他干吗前后两次来看我们这个人家?”阿齐兹给他母亲推拿着。“噢天哪,住手,就因为我给你说了真话,也不必用这么大力气要我的命呀!”

到一九一八年时,阿达姆·阿齐兹已经盼着定期过湖到病人那里去了。如今他变得越来越急切,因为三年过去,地主和他的女儿显然愿意撤除某些障碍了。这天,还是头一回,格哈尼说道:“右胸有个肿块。那要不要紧,大夫?你看看,认真看看。”嗯,在那个窟窿底下,便是曲线玲珑、慑人心魄的……“我得摸一下。”阿齐兹说,声音都有点变了。格哈尼拍拍他的背脊,“摸吧,摸吧!”他嚷道,“你的手灵得很,一摸就好,嗯,大夫?”阿齐兹伸出手去……“对不起,有件事要问一下,小姐是不是在经期当中呢?”……女摔跤选手脸上神秘地微微一笑,格哈尼亲切地点点头:“对啊。老兄,别这么不好意思嘛。你现在是我们的家庭医生啦!”阿齐兹说:“那就不必担心了,等到经期过后,肿块就会消掉的。”……接下来一次呢,“大夫先生,她大腿后部肌肉拉伤了,疼得要命!”嗯,就在床单底下,出现了一个无比丰满的漂亮的臀部,阿达姆·阿齐兹看得眼花缭乱了……阿齐兹问:“我能不能……”格哈尼答应了,床单后面也顺从地应了一声;有人拉了腰带,睡裤从那美妙的隆起部位褪下,那部位妙不可言地从窟窿里鼓了出来。阿达姆·阿齐兹强迫自己以医生的心态……他伸出手去……摸了起来。他惊异地暗暗发誓说,他瞧见她的屁股害臊得发了红,不过却心甘情愿地由他摆布。

那天晚上,阿达姆想起发红的事情来。难道那条床单使窟窿的两边都着魔了吗?他满心兴奋,心中想象着这个脑袋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纳西姆在他的眼睛、体温计、听诊器和他手指的诊治下面红耳赤的神态,她心中也正努力试图勾画出他的模样来。自然她处于不利的地位,因为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两只手,其他什么东西也看不见……阿达姆心中忽然想入非非地希望,最好纳西姆·格哈尼能患上偏头痛的毛病或者擦破下巴(他还从没见过),这样他们就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面孔了。他明白这种感情与他的职业道德是完全不相容的,但是却没有去压制它。对此他没有什么好办法,这种感情不受外力的控制。总而言之,我外公爱上了那位小姐,他逐渐将那条中间开洞的床单看成是件具有魔力的神圣物品,因为他正是透过床单见到了原先填在他身上那个窟窿里的东西,他身上那个窟窿便是他把鼻子磕到一簇泥土上时并且受到老船夫塔伊侮辱时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