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逼你(第5/6页)
又笑道:“之前还有一回,不记得了么?过年时,你们几个来,偏了好些野味儿,喝了好些酒,还唱歌。”想到什么,神色一黯。
楚言恍若不觉,笑道:“十四爷有事儿没事儿还喜欢哼几句戏词么?还是找不着调?”
允祥不知该如何回答。
胤禛淡然一笑:“他如今恐怕顾不得唱戏词了,最惦记的就是骂朕。皇阿玛殡天时,他不在京城。有人传谣,说皇阿玛遗诏命他继位,说朕夺了他的皇位。他认定这皇位该是他的,不肯对朕称臣,不肯下拜,满嘴牢骚质问。朕好心解说,他不听,见了朕就要骂。朕懒得自讨没趣,也没工夫收拾他弄出的乱摊子,就让人把他关起来,好酒好菜地供着。”
楚言断断没想到,所谓兄夺弟位,杯弓蛇影的清宫一大谜案,竟被皇帝自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他虽显得不在乎,语气间透出的悲凉伤感无奈,还是触动了她。
允祥深知其中故事,无法置辞,只震惊于皇兄会这么直接地告诉她。不过,这事儿她多半早就听说,她心软,多半偏护十四弟,对皇上怀有成见。皇上心里只怕也猜得到。
一时间,三人谁也不说话,各自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食物。温煦融洽的气氛突然变得艰涩,殿内静悄悄的,筷子轻碰碗壁的声音都嫌刺耳。
这么吃饭,胃是必定要疼的。楚言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我饱了。”
皇帝皱眉道:“这算吃的什么饭?总共没吃几口。梁下的鹦哥都比你吃的多。”
“鹦哥多自在啊!剪了翅膀,拴条链子,飞不成也不想飞了,每天番来番去学那么两句不知所云的话,然后就是吃。”
皇帝脸色一变,也放下碗筷,皱着眉,紧紧盯着她。
允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两人万一闹翻,该怎么劝说。
楚言重重叹了口气:“人的气性总比鹦哥大点儿,会说的话也多。皇上要是不爱听,不去听就是了。”
皇帝脸色稍霁:“朕是不想听,可有人要逼朕去听。你说朕该怎么办?”
“剪了舌头,或者,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胤禛和允祥都愣住了。半天,胤禛幽幽叹息道:“他不当朕是兄长,朕还不能不当他是弟弟。”
“既然兄弟之情仍在,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说清楚就是。”
“你说得轻巧!老十四疯魔了。只因十三弟与我亲近,十三弟去看他,还没开口,就挨他一顿炮轰。”胤禛苦笑:“也罢,他从前肯听你的。回头,你替朕去瞧瞧他,看看他还买不买你的面子。”
允祥上了马车,回想先前养心殿的情形,不知该喜该愁。
有她在,至少皇上和十四弟之间像是有了转机。可她的心显见的还是想飞的,皇宫对于她就是个关紧的笼子,皇上对她再好,她也不会真的快活。
小时候养雀儿,就听人说,家雀儿要从幼雏养起。刚孵出来不久的小雀儿,打小儿住在笼子里,长大就习惯了。外面飞的雀儿,抓回来,多半养不活。就算剪了翅膀,心也在天上,温驯的绝食抑郁而死,烈性的用头撞笼子,死得血肉模糊。他不信,非让人逮了一只云雀回来,结果,那云雀果真血淋淋地死在他眼前。
他很怕有一天,她会像那只雀儿。他想劝皇上放手,让她走,可他知道皇上不会放。在寒冷黑暗中跋涉许久的人,始终怀念着渴望着曾经的一点光明和温暖,突然间那点光明温暖回到他眼前,他会使出所有力气和手段,牢牢地抓住。他去劝,只会让他抓得更紧,攥得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