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第6/7页)
他很庆幸她没有见到哈尔济朗昏迷在床上的样子。她也许会杀人,也许会砸了烧了整个喇嘛集,甚至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他出面交涉,要回了那些东西,为儿子争取到一点自由自主,说服哈尔济朗重新开始进食,鼓励他忍耐。经过这事,喇嘛更加不肯放任哈尔济朗回他母亲身边。他也没有坚持带儿子离开,有点担心一旦得回哈尔济朗,她会带着儿子远走高飞,或者回清国找怡安。
楚言沉吟着。她没有进去过喇嘛集,中世纪的修道院是怎么回事,她很清楚。哈尔济朗不可能真的很好很愉快,可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她原是一条鱼,有水的地方就能来去自如,有了孩子,鱼尾裂成了两条腿,很容易被人抓住拴住。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弱点。她越挣扎越表现得在意,他们的束缚就越紧越狠。况且如今,哈尔济朗的事不是最紧迫的:“大汗把宫廷搬到伊犁,是准备打仗了吧?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箭已经搭在弦上。”如果是昨天,他会希望早点打出个分晓,然后争取和谈,现在,听了她的可怕预言,他决定硬着头皮,再试一次:“我再去见父汗,谈一谈。”
“谢谢你!我想起床了。”既然决定行动,分秒必争。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他苦笑,又叮嘱:“那些话,你绝对不可再说出口。”
“是,我明白。”她当然不愿被当作疯婆子,怪物。
注视着她,他问出最困扰他的问题:“你是不是很早就决定,要到英国去生活?”
她认真思索片刻,诚实地回答:“经印度到英国,是我的最后的退路。因为这世上除了中原和准噶尔,英国是我最了解的地方,尤其语言不是问题。”美洲更远,还处于拓荒时期,不适合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去冒险。
“不过,我并不真想到英国定居。”这时期的伦敦常年烟雾笼罩,污水遍地流,小偷妓女满街走。欧洲的绅士淑女衣冠楚楚,举止优雅,满头虱子,满身体臭,只好拼命喷香水。精神层面上向往,细节上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
“在皇宫里时,我的理想是去南方找个温暖舒适的地方隐居,自在悠然地生活。现在,我最希望能留在准噶尔,一家团圆,平安无事,喇嘛皇帝都离得远远的。”
他的目光恢复柔和,轻拂着她的脸庞:“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楚俨。”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念起来一样,俨字写起来不一样。”
他笑:“这样最好。我已经习惯了楚言做我的妻子。”停了一下又问:“原来的你,是什么样子?”
她凝神想了想,摇头失笑:“我记不得自己从前的长相了。好像差不多,都不是美人。”
“这样就很美。你原来,有丈夫吗?”
“没有。”
“有情人吗?”
她愣了一下:“认识几个男人,算不上情人。”
他还想问什么,又想不起来,一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她不想,原本也不必经受这些。
她眼眶润湿:“我很幸运,能嫁你这样英雄了得的丈夫。”
英雄了得?他苦笑。尚且保护不了妻儿。
轻吻着她,留恋着这份温馨,他缓缓说:“我去见父汗,结果并不乐观。万一真的要打,你不要轻举妄动,留在我身边,我会设法——”她不是清国公主,甚至不是佟家女儿,只是他的妻。他要保护她,并把哈尔济朗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