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对薛经理的建议,柳依依憋在心里想了一个星期,结论是不能接受。得出这个结论她有点恨自己,觉得自己变坏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竟把自己折磨得如此痛苦。决定之后又有点遗憾,一种梦幻的生活,发出灿烂的光辉,在眼前闪闪地召唤着,靠近它只要一个念头,梦想的一切全部实现,却被自己拒绝了。有了这个痛苦的结论,柳依依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女孩,不是坏女孩。一个女孩,她要坏,又能怎么坏呢?她不能去偷去抢,她也只能有那点坏。
柳依依的痛苦,是想向自己证明薛经理的话都是不能成立的。她把那些话放在心中反复地想,想一句句驳倒,却很困难。这种无力感使她绝望,几度怀疑自己的选择是没有充分理由的。她痛恨自己这种骑墙的姿态,可越是恨就越是想要证明那些话不对,越是想证明就越是难以证明,好像那些话是不倒翁,踢倒了马上又重新立了起来。薛经理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尽管他有家,也许还有其他女人,这让她想起来就咽不下去,可他这个人温文尔雅,通情达理,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啊!柳依依在心中反复权衡,自己没有别的信仰,爱情是自己唯一的信仰。没有了这点信仰,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那太可怕,太可怕了。以信仰的名义,这就是理由了。哪怕在这个市场时代,这笔账也应该这样来算。
柳依依找机会给薛经理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说:“我怕我家里骂我。”薛经理嗯嗯几声,柳依依想抓住这沉默的瞬间放下电话,薛经理说:“依依,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美好?”柳依依嗯了一声,薛经理说:“这么美好,一辈子只有一个人欣赏,对得起这份美好吗?不委屈吗?多一个人欣赏不行吗?”柳依依几乎被他说动了,慌乱中说:“我怕我爸爸妈妈。”说完马上把电话挂了。那边马上又打过来,柳依依站着,一只手按在红色的电话机上,铃声叮叮地响,她喘息着,那只手轻轻颤抖,额上的汗也渗了出来。铃声停下来,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事件就这么过去了,柳依依心里平静下来。这种平静使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可薛经理有些话还是沉入了她的心底,女人的美好是要男人来品味的,青春有价,却是无法存入银行的,这都是真的。她越来越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激情,她不想再对自己遮遮掩掩。
五一节前两天,樊吉从北京来看苗小慧,苗小慧在宿舍里“樊吉樊吉”地叫着。柳依依说:“樊吉你看,你来了小慧舌头都大了。”他们去外面了,吴安安嘟囔说:“猫叫春。”晚上快熄灯的时候闻雅问:“苗小慧怎么还不回来?”一边挤眉弄眼地诡笑。伊帆说:“这正常得很。”柳依依说:“苗小慧说她到她姨妈家去了。”吴安安噘着嘴,做出不相信的神态。这时学生干事带着两个班干部来查房,柳依依说:“苗小慧说她到她姨妈家去了。”干事还是把苗小慧的名字记下,走了。过了五一,系里贴出了通报,苗小慧和另外三个女同学没有归寝,受了批评。看通报时柳依依前面有两个高年级的男生议论,一个说:“现在晚上跑出去的都是女生,干什么去了系里也不追问,睁只眼闭只眼。”另一个说:“只要没违反计划生育就可以了。”一个说:“稍微有点水平的女生眼睛都望着外面,看不起我们。那些老板是什么东西,她们真不嫌脏。”另一个说:“有了钱脏也是干净,丑也是美,老头是英俊少年。再说,你以为她们自己有多干净,她看不起我,我还嫌她脏呢。”一个说:“在这个时代脏的意识已经很淡漠了。”另一个说:“一切为欲望让路。”他们转过身来,看见了柳依依,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