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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望了,号啕大哭起来。
大概只有哭,是不会结巴的。
我忽然愣住了。为什么哭不会结巴?它那么流畅,像风一样,像河水一样,没有什么能把它阻挡。然而,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难道一个人,可以用哭泣来代替他的说话吗?我很快就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事情的转机在于那年秋天,村里来了一班人马表演节目。他们是公社宣传队队员和中学里的学生。他们头戴黄军帽,手提马口灯,脸上搽胭脂,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村里的土台上唱《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他们走后很久,村子还沉浸在暖烘烘的戏曲的氛围里。男人们下田,举手投足都像李玉和或杨子荣,把耙锄一拄,眼一瞪,浓眉一挑,破衣一甩,唱“临行喝妈一碗酒”或“跨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女人们下塘塍淘米洗菜时,唱小常宝和李铁梅,“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小孩子则模仿坏蛋王连举,从腰间掏出枪来往自己胳膊上打了一枪,然后扑通往前一倒。不知怎么回事,我眼前老是晃动着李铁梅的影子。我没学王连举,我在家里偷偷地学李铁梅。我不但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还唱别的。唱着唱着,我就灵机一动:为什么唱歌就可以不结巴呢?
我又试了几次,果真如此。
用哭泣代替说话是不行的,用唱歌,总可以了吧!
于是我开始琢磨唱歌和说话的关系。我发现,唱歌和说话虽然都是顺着同一条声带爬上来的,但它们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把它们联系起来呢,就像把板车从小路上拉到马路上来一样。有一次,我正在唱歌,母亲回来了。她要喝井水。她问我看到瓢了吗?我刚喝过水,便脱口而出:瓢在桌上。母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你再说一遍!我说,瓢、瓢、瓢在桌上。母亲眼睛里的火花又暗了下去。她以为是另一个人。她问,还有谁?但喝了水,抹抹嘴角,她又没继续问。大概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吧。
母亲的惊讶却提醒了我。是啊,刚才是谁?是我自己。刚才的我没有结巴。那句话跟在歌词的后面,就像我进县城搭上了便车。我很高兴。我又唱一句紧接着说一句。瓢在桌上瓢在桌上。真的没有结巴。过了一会儿,我再说,又结巴。我唱了一句,又不结巴。哈,我终于找到不结巴的办法了!
有一段时间,我成了村里唯一一个与人见了面就唱歌的人。我以唱歌的形式把第一句话说出来。这样,第一句话就被我赋予了华贵的色彩。若嘴巴熄火了,就用唱歌来启动。我感到,我的声带柔软起来,可以像秋千那样荡来荡去。若干年后,我成了第一个从我们村里走出去的歌唱家、演说家、节目主持人。我走上了舞台,走进了电视,走进了北京城。
减肥广告
昨天他挖空心思完成的主任布置给他的任务,今天就已经登在报纸上了。
主任说,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吧,你不是写过文学作品吗,你可以海阔天空地展开你想象的翅膀了。主任说话,喜欢带一点学生腔。他认为这样很有文采,符合他高级记者(职称)的身份。主任就是这样。他自己说,他曾写过的青春美文可有影响啦。
现在,报纸上软广告越来越多,主任一个人忙不过来。主任在这方面是很有一手的。他曾给一家医院做了个软广告,居然是以投诉的形式出现的,让大家起初目瞪口呆但很快佩服至极。文章大意是说,一个白领女人以为自己得了严重的妇科病,便去××医院检查。医生在做了耐心细致的检查后,仅给她开了两毛多钱的药。白领女人很愤怒,认为医院不负责任,随便打发她。但相关部门在认真调查后告诉她,她的妇科病并不严重,的确只要用那些药就可以治好。文章结尾故意发了一个感叹:原来是这样。这个软广告堪称经典。刊出后,那家医院的就诊率果然大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