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取时间(第6/10页)

当德军先遣部队出现在眼前,车基尔爬到谷仓阁楼,从平常用来把一袋袋谷物吊上来的垂直开口向外窥探。他立刻召唤两名步兵上楼,命令他们连续击发子弹,不过要等到他的箭射中敌军的中间手后才开火。他举弓、瞄准、放箭。步枪手听见噗的一声,立刻开始发射炮火。

车基尔的箭正中敌军中间手的胸膛中央左侧,他心满意足地匆匆一瞥。步枪击毙另外三名德国士兵,不过第五名逃到房子的角落躲藏。这也许是英国弓箭——六百年前扭转克雷西(Crécy)和普瓦捷(Poitiers)战役的武器——在历史上最后一次用于两军交战。

传统也在戈特运河防线系统的南部重镇拉巴塞显露无遗。负责守卫这座城市的喀麦隆高地兵团第一营,是最后一支在战斗中穿着百褶裙的苏格兰部队。这样的衣着有违规定,不过喀麦隆军照穿不误。起码有一次,百褶裙达到了实用的功能。营副官杭特少校的腿部中弹,不过百褶裙的褶子削弱了子弹的威力。

喀麦隆军接连两天坚守阵地,击退德军的每一次渡河行动,只不过代价高昂,一次回击之后,A中队仅剩下六名弟兄,而这远远不足以镇守如此千辛万苦赢来的阵地。

五月二十七日上午,敌军再度强行渡河,拉巴塞很快就被火焰和硝烟吞没。在“隔壁”的费斯蒂贝尔村,多塞特兵团第二营听到最后一通微弱的无线电信号:喀麦隆军已被彻底包围,请求允许摧毁部队的无线电设备。

多塞特军觉得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随着德军装甲部队慢慢逼近,C中队总部反倒弥漫一股奇特的雀跃——简直称得上虚张声势。有人替一部古董留声机上了发条,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歌曲《雷蒙娜》(Ramona)。这首歌的曲调能在许多人心中勾起月光和瀑布的画面,但是对蓝姆塞少尉而言,它将永远跟费斯蒂贝尔以及那些金龟子似的坦克车连接在一起。

多塞特军善用村中的建筑物,勉力对抗敌军直到入夜,然后奉命设法打道回埃斯泰尔(Estaires)。他们如今深陷敌军的占领地,不可能走大马路。他们必须在夜里横越原野,而且没有地图。营长史蒂芬森中校只能仰赖一只罗盘。

他们在晚上十点半出发,史蒂芬森领头,后面有大约两百五十名多塞特军,以及跟自己部队失散、各式各样的“散兵游勇”。那是个阒黑、多云的夜晚,这一行人很快跟敌军出现第一次接触。当时,史蒂芬森和一名出来巡哨的德军上士撞个正着,中校拔出左轮手枪,一枪轰掉那个家伙。附近的德国哨兵听到这阵骚动,喊了一声:“海因里希?”——但是没有其他行动。多塞特军松了一口气,继续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地前进。

接着,他们来到一条横阻撤退路线的大马路,路上挤满了敌军的坦克与运输车辆。一整个装甲师正在前进。史蒂芬森的部队趴在收割过的庄稼残株上,看了一个多钟头的车队表演——德军的车辆甚至懒得关掉大灯。终于,川流不息的车辆出现缝隙,多塞特军一熘烟冲过马路,抢在下一组车队进入视线范围之前扑进灌木丛里。

靠着史蒂芬森中校的罗盘指引,这一行人挣扎着横越犁过的田地,翻过铁丝网围篱,蹚过臭水及腰的壕沟。黎明时分,他们来到一条运河前,水太深,无法涉水而过。会游泳的人拉成一条人肉绳索,帮助不会游泳的人渡河。一行人竟然成功了,只不过当运河在四分之一英里外绕了个弯回来,他们又得再来一次。

不过史蒂芬森的罗盘从未让他们失望。正如他估计的,这一群多塞特军在二十八日清晨五点踉踉跄跄走进埃斯泰尔,完成了长达八英里的壮游。镇守这座小镇的法军开开心心地跟这群筋疲力尽的新来弟兄分享水壶里的红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