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生如题,各种痴(上)(第5/7页)

宁缺看着七师姐,提起自己右手沉甸甸的食盒,愁苦说道:“师姐,昨天被五师兄和八师兄拖着下了一天的棋,我这时候急着去给他们送吃的,不然他们真会饿死了。”

“原来如此。”七师姐眉梢微挑说道:“不要被那两个痴人耽搁了修行的时间,下棋弄琴终究是末道,你跟着我对阵法进行大修,对你自身修行还算有些好处。”

宁缺连连应是,答应从山上下来后第一时间去湖亭上看师姐绣花,然后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去帮师姐维护阵法,这才得以脱身,心里却想着稍后自己死活都不下山,看你到哪儿找我去。

到了那棵松下,看着石枰旁已经饿到捧腹,饿到无力说话,眼睛却依然盯着坪上棋子的两位师兄,宁缺把食盒放下,说道:“二位师兄,赶紧吃饭吧。”

食盒打开,桑桑连夜做好的饭菜还有些温度,散发着极淡的香味,二位师兄颤抖着坐直身体,开始吃饭,不时抬头幽怨地看宁缺一眼,含糊发着满是遗憾味道的感叹。

“小师弟确实不是藏拙,于棋一道,他是真拙。”

“小师弟确实没有让棋,他根本就没下过棋。”

昨日在松下手谈,宁缺连败十二局,二位师兄终于确认他就是传说中那种连底都没有的臭棋篓子,于是不再拉着他下棋,但对宁缺而言,这才是真正的福份,很是觉得安慰。

松下送饭毕,往云深处去。

他决定利用好不容易偷来的半日闲休息休息,或是好好研习一下颜瑟大师留下来的书籍。

然而行不得数步,密林花树之间走出一人,抓着他的袖子,痴痴问道:

“小师弟,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宁缺怔怔看着满头碎花的十一师兄,忽然生出流泪的冲动,幸亏十一师兄没有问小师弟你是谁,不然说不定他会当场昏厥。片刻安静后,他他一把甩开十一师兄的手腕,向着山下狂奔而去,嘶声大喊说道:“七师姐,你在哪里?我来帮你。”

山下湖亭之间,七师姐捏着绣花针的手指微微一僵,抬头向山林之间望去,诧异想道:“新来的小师弟怎如此勤勉?和他相比皮皮完全就是个渣啊。”

瀑布之前的小院里,二师兄微微挑眉,对阶下那只骄傲的大白鹅赞赏说道:“书院后山沉闷多年,师弟师妹都不要脸,如今终于出了位一心向道的小师弟,我怎能不欣慰?”

山间某处茅房后,正抓着根鸡腿在啃的陈皮皮,抹了把油糊糊的脸,拧头望向山林深处,愕然叹息道:“讨好师姐竟奴言媚骨到了大声宣告的境界,宁缺,我果然不如你!”

崖坪密林中琴箫之声渐停,响起一段对话。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忘了一件事情。”

“不错,上月新谱的那首曲子,还未曾请小师弟来听。”

……

……

进入书院二层楼的这些日子,宁缺过的很充实,非常充实,甚至已经充实到快要累死的地步。老笔斋的那根毛笔始终未曾落下,雪白的纸依旧雪白,他夜夜破题难以入眠,清晨入书院却还要给松下师兄送食送水,忙着做很多事情。

如果他不想被十一师兄抓住讨论哲学问题,便会成为被七师姐奴役的苦力,偶尔还要被迫去欣赏九十二位师兄新著的乐曲,明明他那时坐在长草之间困到不停点头,不料落在二位师兄眼中,却成为他颇有音乐天赋的佐证,若没听出曲中意趣,小师弟为何频频点头赞叹?

桑桑递过来的热毛巾越来越滚烫,却依然无法洗去他的疲惫。日日夜夜在浩繁如海、神秘如海的符道世界里飘浮,又在书院诸位师兄师姐的盛情邀请下疲于奔命,宁缺眼睛里的血丝密布如网,眼屎如山,眼神惘然呆滞,露在袖外的手指在空中不停画着符文,把脑中默背下来的数万个字符不停地摹写着,看上去就像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