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乡下人(第7/10页)

“你多大?”他温柔地问。

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十七岁。”

他脸上洋溢起微笑,仿佛小小的湖面上涌起的波浪。“我看见你有一条木腿,”他说,“我觉得你很勇敢,我觉得你很可爱。”

女孩子茫然地站着,坚定,沉默。

“陪我走到门口吧。”他说,“你是个勇敢的可爱的小家伙,你一进门我就喜欢上你了。”

哈尔加开始往前走。

“你叫什么?”他冲她的头顶微笑。

“哈尔加。”她说。

“哈尔加,”他咕哝着,“哈尔加,哈尔加。我从没听过有人叫哈尔加。你很害羞,是吗,哈尔加?”他问。

她点点头,盯住他握着大箱子的红红的大手。

“我喜欢戴眼镜的女孩。”他说,“我想得很多。我和那些从来不认真想事情的人不同。因为我可能会死。”

“我也可能会死。”她突然说,抬头看着他。他小小的棕色眼睛闪着狂热的光芒。

“听着,”他说,“你不觉得吗,有些人注定会因为他们之间共同的东西而相遇?比如那些都思考严肃问题的人?”他把箱子换到另一只手,这样靠近她的那只手就空出来了。他握住她的手肘,轻轻地晃了晃。“我星期六不工作,”他说,“我想去树林里走走,看看山的那头和更远的地方大自然母亲的模样。去野餐什么的。我们明天一起去野餐吧?答应我吧,哈尔加。”他快要死了一样看着她,仿佛他的内脏就要漫出来了。他甚至稍稍朝她靠了过来。

她整夜想象自己勾引他。她想象他俩散着步,走过后面两片田野,来到贮藏谷仓,她想象事情就在那里发生了,她轻易地勾引了他,接着她还安慰他无需自责。真正的天才能把想法传达给愚蠢的头脑。她想象自己把他的自责握在手里,将它变成对生活更深刻的理解。她把他的羞耻转变成了某种有用的情感。

她躲开了霍普威尔太太,十点准时向门口走去。她没有带吃的,忘记了野餐得带吃的。她穿着一条宽松裤,一件脏兮兮的白衬衫,后来想了想,又往领子上抹了点薄荷膏,因为她没有香水。她到门口的时候,那儿空无一人。

她眺望着空荡荡的公路,愤怒地感到自己被耍了,他只不过想要她听他的话走到门口罢了。这时他却突然出现了,高高的个子,从对面路堤的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他微笑着,抬了抬头上那顶崭新的宽檐儿帽。他昨天没有戴,她心想,他是不是特意买的。烘焙色的帽子上系着红白相间的带子,稍微有点大。他从灌木后面钻出来,依然提着那只黑色的箱子。还是昨天那套衣服,一样的黄色袜子,走着走着就耷拉到鞋子里。他穿过公路说,“我知道你会来!”

女孩不快地想,他怎么会知道。她指着箱子问:“你干吗要带《圣经》啊?”

他握着她的手肘,低头朝她微笑,像是停不下来似的。“你可说不准什么时候需要上帝的旨意,哈尔加。”他说。她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接着他们爬过路堤,穿过牧场,朝树林走去。男孩轻快地走在她身边,踮着脚蹦跶。今天箱子看起来不重;他甚至甩来甩去。他们一言不发地穿过半个牧场,他轻松地把手搭在她的后腰,温柔地说:“你的木腿接在哪儿?”

她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男孩顿时有些尴尬。“我没有恶意,”他说,“我只是觉得你很勇敢。我想上帝一定眷顾你。”

“不,”她看着前方加快了步子,“我压根不信上帝。”

他停下来吹了声口哨。“不是吧!”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继续走,他很快便蹦到她身边,扇着帽子。“像你这样女孩可不常见。”他用眼角瞥她。他们走到树林旁边时,他再次把手搭在她背后,把她拉过来,一言不发地重重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