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17/17页)

对于那些读了我的小说《溃疡》给我写来由衷的信,愿真诚地将他们的住房让出一间半间暂借我老母亲老父亲栖身的人们,我也永远地对你们怀着深深的感激。

这类事情的重要意义是,表明我们的生活中毕竟还存在着善良。

我们北影一幢新楼拔地而起。分房条例规定:副处以上干部,可加八分,得一次全国奖之艺术人员,可加二分,我只得过三次全国中短篇小说奖,填表前向文学部参加分房小组的同志核实,他同情地说:“那是指茅盾奖而言,普通的全国奖不算。”我自忖得过三次普通的全国中短篇奖已属文坛幸运儿,从不敢做得三次茅盾奖的美梦。而命运之神即使偏心地只拥抱我一个人,三次茅盾奖之总分也还是比一位副处长少二分,而我们共和国的副处长该是作家人数的几百倍呢?

母亲嗬,您也要好好儿地活着呀!您可要等啊!您千万要等啊!求求您了,母亲!母亲嗬,在您那忧愁的凝聚满了苦涩的内心里,除了希望您的儿子“好好儿地”当一个作家,再就真的别无所求了吗?……

淫雨是停歇了。瘦叶是静止了。这一个孤独的日子,我想念我的母亲。有三只眼睛隔窗瞅我,都是那杨树的眼睛。愣愣地呆呆地瞅我,瞅着想念母亲的我。

邻家的孩子在唱着一首流行的歌:

杨树杨树生生不息的杨树,

就像那妈妈一样,

谁说赤条条无牵挂?……

由我的老母亲联想到千千万万的几乎一代人的母亲中,那些平凡的甚至可以认为是平庸的在社会最底层喘息着苍老了生命的女人们,对于她们的儿子,该都是些高贵的母亲吧?一个个写来,都是些充满了苦涩的温馨和坚忍之精神的故事吧?

我之愀然是为心作。

妈!……遥远地,我像山东汉子一样呼喊您一声,您可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