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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笑出了眼泪,直问爸爸是什么反应。说笑间,陶凡出来了。陶陶望着爸爸,仍是笑个不停。
陶凡拍拍通通的脑袋,问:“告诉外公,他们笑什么?”
通通调皮道:“外婆说,外公招驸马了。”
陶凡只是笑笑,很慈祥的样子。
关隐达早起身,搬了凳子,招呼陶凡坐下,问:“爸爸身体怎么样?”
“好哩。”陶凡说。
陶陶和妈妈说家常,陶凡和关隐达只是听着。通通坐了会儿,很没意思,就进去看电视,说这会儿有动画片。陶陶就说:“通通怎么得了,都快上高中了,还这么喜欢看动画片。”
关隐达说:“孩子也太辛苦了,该让他轻松一下。”
陶凡始终不说话,望着天边的浮云。他表情漠然,目光有些空洞。也许只有关隐达才知道,陶凡内心其实很孤独。关隐达从来不点破这一层,他同陶陶都没说过,免得她伤心。退下来的老干部,多半都在老干活动中心休闲。那里可以打门球、搓麻将,也可以喝茶聊天。但是陶凡从来没去过那里。他当地委书记时,老干部们多次建议,要修老干活动中心。陶凡不同意,说财政太困难了,缓几年再说。后来他退下来了,张兆林才修了老干活动中心。老干部们现在越是玩得自在,越是声讨陶凡的不开明。他们说要是早些年修成活动中心,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多活几年。
当年陶凡本来有着很好的政声,可是后来人们对他的评价慢慢就变了。关隐达能听见的话就很让人无奈了,那么肯定还有很多更不堪的话他没法听说。人们把陶凡主政那十年,叫做陶凡时代。有些干部很愤然,说陶凡时代,西州没出人。他们说的人,专指大人物,就是张兆林、宋秋山、周一佛这些大干部。都说陶凡自己上不去,也不让别人上去。说要想陶凡提拔个干部,就像要割他的肉。这个也不成熟,那个也太稚嫩,就他陶凡一个人能干。不像张兆林他们,舍得用干部,讲义气,够朋友。好像只有他陶凡襟怀坦白,别人都靠不住。结果怎么样?现在是人家张兆林、宋秋山、周一佛坐在主席台上襟怀坦白,陶凡蹲在家里打瞌睡!
天近黄昏,陶陶帮着妈妈做晚饭去。陶凡起身,四处探寻着。
关隐达问:“爸爸你要什么?”
陶凡说:“我想修修花木。”
“剪子在这里哩。我来弄吧。”关隐达拿来了剪子。
陶凡说:“有两把剪子,我俩一起弄吧。”
两人凑在一起,修剪着中华蚊母盆景。陶凡无意间就会流露出对女婿的信任、需要或是依赖。关隐达早就看出了这点,感觉很温暖,又说不出心酸。
陶凡微微有些气喘,显出力不从心的样子。
关隐达不好过多提醒陶凡保重身体,他知道岳父是不情愿服老的。
陶凡说:“昨天向天富来看了我。”
“哦?向天富这个人不错。”关隐达应道。
向天富是位县委书记,陶凡手上提的副县长。向天富同关隐达私交一直不错,便常来看看陶凡。陶凡像是随意说起,心里其实很高兴。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来看望他了。
“舒培德同你还有往来吗?”陶凡随意问道。
关隐达说:“谈不上往来,只是他有时去我家里坐坐。”
陶凡说:“他是个聪明人,生意越做越大。可是偏爱往政界钻,我不喜欢。他当了十多年省政协委员了,也不嫌厌烦!”
关隐达说:“做生意的,有顶红帽子,好办些。他当年没您支持,生意只怕做不得这么大。”
陶凡说:“我也没什么具体支持。多半是他自己拉着虎皮当大旗。”
关隐达叹道:“有人讽刺说,中国的经济学,就是真正的政治经济学。因为政治同经济太密切了。您当年只是替舒培德的图远公司题写了招牌,他的生意就兴旺发达了。他能成为西州头号民营企业家,省政协委员,应该说都搭帮您。一块招牌,竟有如此神奇功效,只有在中国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