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8页)
陶陶大叫一声,不许唱山歌。芳妹哭得更响,此刻,忽然电话铃响。两个人一惊。陶陶拎起电话,潘静声音,是深夜电台热线朦胧腔调,标准普通话说,对不起,陶陶,我刚才心情不好,陶陶,你心情还好吗,有太多的无奈与寂寞,不要难过,我唱一首歌安慰你,你的心情/现在好吗/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人生自古/就有许多愁和苦/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陶陶此刻,忽然静下来,潘静的静功,仍旧发挥作用,一时之间,陶陶感觉自己静下去了,一直静下去,浑身发麻,甜酸苦辣,静涌心头。芳妹一把抢过话筒,大喊一声说,下作女人,骚皮,再打过来,我报警了。芳妹电话一掼,陶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芳妹说,事体已经清爽,现在讲,准备哪能办。陶陶摇头说,我实在太冤枉了。芳妹说,当初我跟潘静讲过,如果做了十趟廿趟,就可以谈。
现在看起来,不止十趟廿趟,我是输光了。陶陶说,事体总会搞清爽的。
芳妹说,搞啥呢,再搞,这个吓人的社会,搞出一个小人,老婆顶多叫一声啊呀,我看得多了,今朝夜里,就解决。陶陶说,解决啥,谈也不要谈。
芳妹说,不谈对吧,有种做,有种就走,走呀。陶陶说,走到啥地方去。
芳妹冷笑说,问我做啥,开房间呀,到骚皮房间里去呀。陶陶说,再讲一遍。芳妹说,我怕啥,有种,就立起来,立起来,不做缩头乌龟,敢做敢当嘛,上海男人嘛。芳妹拉开大橱,拖出几件衣裳,塞进一只拉杆箱子,开大门,轰隆一响,箱子掼进走廊。陶陶立起来,兜了几转说,好,蛮好,一点情分不讲是吧。芳妹两眼圆睁说,有种吧,有种就出去,大家结束。
陶陶立起来,走到外面,背后哐的一响,咔嚓一记反锁。陶陶拖了箱子,走出弄堂,坐到街沿上发呆。一部出租车开到面前,司机说,到虹桥啊。
陶陶不响。车子开了几步,倒车回来说,朋友,七折可以了吧,脱班就讨厌了。陶陶不响,爬起来开了门,箱子朝里一掼说,到延庆路。
造化弄人。这天半夜,陶陶昏头昏脑回到延庆路,进门竟然一吓。
房间里,取暖器烧得正热,台面上一只电火锅,一盆羊肉片,一盆腰花,还有馄饨,黄芽菜粉丝腐竹各一盆,一对酒杯,两双筷,两碟调料。小琴穿一件湖绉中袖镂空咽袍,酥胸半露,粉面桃花。陶陶说,小琴做啥,等啥人。小琴笑笑不响。陶陶说,乡下阿姐要来。小琴说,下个月来。陶陶说,这是。小琴说,等朋友来呀。陶陶说,朋友呢。小琴说,查户口啊。陶陶说,男的女的。小琴说,男的呀。陶陶不响。小琴走过来说,呆子,我等陶陶呀。陶陶勉强一笑,坐到箱子上说,吓我一跳,赛过诸葛亮了。小琴说,我晓得陶陶会来。陶陶说,啊。小琴说,晓得就是了。
陶陶说,是吧。小琴说,感觉陶陶要出事体了。陶陶不响。小琴说,夜里离开的样子,照过镜子吧,面色吓人。陶陶不响。小琴说,我当时觉得,陶陶回去,不跟姐姐吵,姐姐也要跟陶陶吵,要出事体了。陶陶不响。小琴说,我就爬起来做准备,穿了这件衣裳,这批货色里,全镂空也有,全透明也有,觉得不好看,我换一件。陶陶说,好看。小琴说,我当时想,陶陶如果回来,我要请陶陶吃冰淇淋,做女人,关键阶段,不可以死白鱼一条,要有味道,女人打扮为了啥,让男人看,眼睛爽。现在先吃一点,先散散心。陶陶说,小琴一般不讲,一讲就一大串。小琴说,我急了呀。陶陶起来,踢一记拉杆箱说,不谈了,现在我扫地出门,等于民工。小琴说,瞎三话四,姐姐是气头上嘛,明朝就好的。陶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