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第3/12页)
“你叫谁子弹脑袋?”
“我就叫你子弹脑袋。子弹脑袋。”
弗里达抓住佩科拉的手说:“咱们走。”
“你想挨顿狠揍啊?”湾仔作势要向我挥拳。
“来啊。给我一下啊。”
“打就打。”
这时莫丽恩出现在我的肘边,在她春天般兴趣盎然的眼神的注视下,那些男孩好像对下一步动作有些犹豫。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愿在她的盯视下对三个女孩大打出手。所以,他们听任了某种正在萌发的男性本能的差遣,这种本能告诉他们要装作不屑对我们费神。
“走吧,伙计们。”
“好。走吧。我们没时间跟她们瞎闹。”
他们嘟囔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走开了。
我捡起佩科拉的笔记本和弗里达的外套,我们四个人离开了操场。
“那个子弹脑袋总惹女孩。”
弗里达同意我说的。“弗雷斯特小姐说他屡教不改。”
“真的吗?”其实我并不明白那个词的含义,不过它所带有的那种绝望的音调用在湾仔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我和弗里达还在对刚才差点发生的斗殴津津乐道,莫丽恩突然活跃起来,用她穿着丝绒背心的胳膊挽起佩科拉,那动作就好像她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刚搬到这儿,我叫莫丽恩·皮尔。你叫什么?”
“佩科拉。”
“佩科拉?那不是《春风秋雨》里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知道,就是一部电影。那个混血女孩恨她妈妈,因为她是黑人,长得又难看。可是后来她在葬礼上哭了。哭得好伤心。大家都哭了。连克劳黛·考尔白都哭了。”
“哦。”佩科拉说话的声音更像叹息。
“不管怎么说,她也叫佩科拉。她漂亮极了。等这部片子再上映时我还想去看。我妈妈已经看过四遍了。”
我和弗里达跟在她们后面走着,虽然莫丽恩对佩科拉的友善让我们颇感意外,但也让我们很高兴。毕竟,她可能没那么坏。弗里达又把外套披在头上,我们俩披着衣服沿街溜达,享受着温暖的微风,回味着弗里达的壮举。
“你和我上同一个体操班,是吗?”莫丽恩问佩科拉。
“嗯。”
“埃克麦斯特小姐的罗圈腿可真严重。我敢打赌她自以为那双腿特秀气。为什么她就能穿真正的短裤,我们却得穿老式的灯笼裤呢?每次穿那种裤子我都恨不得死掉算了。”
佩科拉微笑了,但并不看莫丽恩。
“嘿,”莫丽恩突然站住,“前面有家艾斯勒冷饮店。想来点冰激凌吗?我有钱。”
她打开皮手筒里的一只暗兜,抽出一张叠成很多层的一元钱。我原谅她穿那种长筒袜了。
“我叔叔告过艾斯勒,”莫丽恩对我们三个说,“他告的是阿克伦的那家。他们说他妨碍治安,不给他提供服务,可他的一个警察朋友出来作了证,为他打赢了这场官司。”
“什么叫官司?”
“就是你想打谁就去打谁、任何人都对你无可奈何的事。我家经常干这种事。我们就信打官司。”
到了艾斯勒店门口,莫丽恩转过身问我和弗里达:“你们也买冰激凌吗?”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买。” 弗里达说。
莫丽恩和佩科拉消失在店里。
弗里达心平气和地望着大街,我张开嘴,但很快又闭上了。最重要的是别让人知道我曾满心希望莫丽恩会给我们买冰激凌,别让人知道在过去的一百二十秒中我在心底挑选着冰激凌的口味,不要让人知道我开始喜欢莫丽恩了,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姐妹俩身上没有一分钱。
我们猜想莫丽恩对佩科拉好是因为那几个男孩的缘故,我们也为自己的想法被识破—即使只是被彼此识破—而感到难为情:我们以为她会请客,或者说,以为自己理应得到跟佩科拉同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