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7/10页)

伦佐继续前行,一想到那令人伤心难过、无比沮丧的不祥之兆,心中便增加了许多烦恼。在一个十字路口前,他看见一群杂乱的人向他这边走来,他站在原地不动以便让那些人通过。

这是一群被送往传染病院的病人,其中一些人被强行拖着走。他们徒劳地挣扎着,大声喊叫说宁愿死在自家床上也不愿被送去传染病院。他们诅咒脚夫们对他们的斥责和命令。另外一些人则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只是默默地走着,脸上也没有显示任何悲痛的表情,似乎已对生活不抱任何希望。女人们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幼婴,孩子们对死亡毫不恐惧,却被这些脚夫的叫喊声和命令声给吓着了,他们大哭着要自己的母亲,大闹着要回到他们信任的母亲的怀抱里,哭喊着要回到自己熟知的家。唉!他们的母亲突然染上了瘟疫,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即将被马车送到传染病院。而如果马车来得比较晚,她们将被送去墓地,而孩子们却天真地以为母亲只是躺在床上睡着了。噢,灾难使人留下更多痛苦的泪水!也许那些饱受苦难的母亲们已经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她们什么也不奢望,只求静静地死去。

然而,在这混乱当中,仍然可见到一些坚定和虔诚的榜样:父母、兄弟、子女及夫妻都相互支持和鼓励,不仅仅是成年人,就连一些小男孩和小女孩也满腹同情心地跑来护送他们的弟弟妹妹,嘱咐他们要乖乖听话,并让他们相信他们是被送到一个有人照顾他们的地方,他们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正当伦佐看到这令人伤感又让人倍感亲切的画面时,一件与此毫不相干的事使伦佐开始痛苦不安。他要找的那家人可能就在不远处,可眼前这些人中谁知道呀……然而,当整个人群都走过去的时候,这种疑虑也随之消失。他转向走在后面的一个脚夫,并向他打听唐费兰特所在的街道地址和家庭住址。可那人却回答说:“早成一片废墟了,乡巴佬。”但伦佐对此并不在意,他又看见不远处有一位卫生委员会官员。他走在护送队的后面,看上去有一副基督教徒的面孔,于是,伦佐向他询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位官员用手中的棍子指了指他来的那个方向,说道:“从第一条街向右走,左边最后一座房子便是了。”

一种新的焦虑感涌上伦佐心头,他向官员所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很快就从周围那简陋的房屋中认出了那座大房子。他走到那紧闭的大门前,拿起门环悬在空中,就像是从一个签筒里抽出标有“生”或“死”的签一样,坚定地敲了下去。

片刻之后,门上的小窗口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通过窗口向外窥探,满脸疑惑地望着门口,好像在说:“脚夫?抢劫犯?官员?涂毒者?魔鬼?”

“夫人,”伦佐抬起头,怯懦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个名叫露琪娅的乡下姑娘在这里干活?”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你走吧。”女人正准备关上窗,顺口回答道。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等一下,她不在这儿了?那请问她现在在哪里?”

“在传染病院呢。”女人说着,又准备关上小窗口。

“请再等等,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感染上瘟疫了?”

“是的,你觉得很新奇,嗯?快走吧。”

“噢,请等一等。她病得厉害吗?染上瘟疫多长时间了?”

但这一次,那个女人已经把小窗关上了。

“噢,夫人,夫人,求您了,就问您一句话,看在那些死去的可怜人的份儿上。我不会打听您的任何情况。哎!”我们倒不如说他是在和墙对话。

听到这个消息,伦佐心里备受煎熬,他也为女人对他的态度而感到愤怒,他站在门边,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他又拿起门环,并紧紧地握在手中,想要去敲门,但他停住了,最终也没有敲。他满是愤懑,转过身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好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一些更加准确的消息,或者他们还会给他一些指南和提示。但他只看见大约离他二十多步的地方有一个女人,那女人表情中显露出一种恐惧、憎恨、不耐烦和怨恨的情绪。她神色慌张,似乎既想观察伦佐,同时又想看着远方;她张大嘴巴,像是要以自己最大的音量呼喊出来,然而,她屏住呼吸,举起她那皮包骨的手臂,不断地屈伸那两只布满了皱纹的手,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实则是想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召集一些人过来。而当他们四眼相对的时候,那女人显得更加可怕,像一个受到惊吓的人一样大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