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5/8页)
有一次,传染病院里突然缺乏医生,他们提供优厚的酬劳和莫大的荣誉,费了很大劲儿,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几个医生,但这几个医生还远不能满足需要。传染病院里还时常缺乏粮食,他们总担心那些病人还将死于饥饿。然而,当他们正想尽各种办法筹集粮食时(为此他们不抱任何希望,更不用说及时筹集到食物),某个仁慈之士不止一次为他们雪中送炭,因为在麻木不仁的人群中,尽管他们对自身有所疑惧,对他人毫不关心,但心底却产生一种仁爱之心,还有一些对世俗的欢乐毫无挂念的人,其慈爱之心也随即产生。尽管有些能够提供帮助的人不幸逝世或逃之夭夭,但仍然有一些身体强壮、勇气可嘉的人始终坚守自己的岗位,甚至有些人在同情心的驱使下,坚定不移地担当起不属于他们职责范围的工作。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艰苦的环境下,神甫们面对这些艰辛的工作却心甘情愿地为此事尽心尽责。在传染病院及城里的其他地方,他们都在无私地救济难民。只要有苦难的地方,就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人们总能看到他们和眩晕之人、将死之人在一起,有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饱受折磨,危在旦夕。他们给予那些病人精神安慰,尽可能地为其提供物质帮助,只要别人需要,他们就乐意为之服务。只在城里就有六十多位教区神甫因感染瘟疫而死亡,这个数字约占神甫总数的九分之八。
正如人们所期望的一样,费德里戈一直鼓舞着大家,为大家树立了榜样。在这个大主教家庭的所有成员几乎都因病逝世的时候,其亲朋好友、地方高官和邻近的贵族们都恳请他搬到另一个隐蔽的别墅中远离危险,但他回绝了这些劝告和请求。他在给教区神甫的信中写道:“就算放弃生命,也不要放弃我们这世上的家庭和孩子们,照顾他们是我们的职责;你们要直面这瘟疫,只要能为基督拯救一个灵魂,就当心怀爱心,像去迎接生命、领取某种奖励一样。他没有忽视任何没有妨碍他履行自己职责的措施,而且还为此对教士们做了一些指导和规定;而当他在行善中面临危险的时候,他也毫不畏惧,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似的。为了赞扬和调动神甫们的热情,他经常和他们待在一起,鼓励那些对待工作不积极的神甫,并把他们派遣至别的神甫亡故的地方,希望他走近每一个需要他的人。他探访传染病院,给患病之人送去安慰,并鼓励医护人员,要他们尽心尽责地照顾好病人;他走访了整个城市,救济那些被隔离在家里的不幸的穷人。他靠在门前或驻足于窗户下面,聆听人们的悲苦,并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叫他们一定要鼓起勇气。总之,他将自己投身于瘟疫,并生活在被瘟疫感染的人群中,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到了最后他也没有感染上这疾病。
在这波及公众的大灾难中,在正常的秩序遭受持久的骚乱时,总会有某种美德的发扬和升华,但同时犯罪的概率也有所增加,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其增长速度异乎寻常。而在瘟疫肆虐的当下,各种罪恶行径尤其显著。那些没有感染上瘟疫并对此毫不惧怕的恶棍们,趁着公众混乱以及公共力量的削弱,找到了新的犯罪机会,并能够保证自己不受处罚。而且,大部分公共力量已经落入了这些恶棍的手中。一般来说,除了那些不惧怕瘟疫、天生就对自然植物无所畏惧的人愿意从事脚夫和鸣道夫之外——他们喜爱肆意地掠夺和抢劫,再无他人。
为了对付这些人,当局政府制定了最严格的法令,也制定了诸多严厉的惩罚措施来威胁他们,为他们划分了固定的范围,而且,正如我们先前说过的那样,还派遣人员管制他们。地方官员和某些贵族被派往城里各个地区,并赋予他们权力抓好时机好好地管制他们。在一段时间之内,事情一直发展得比较顺利,然而,由于死亡人数、逃跑人员的不断增加,加上幸存者也越发恐惧,这些管理人员们已无法再对那些恶棍进行管理,他们所有的人,尤其是脚夫们,把自己当作一切事物的仲裁者。他们像主人一样专横地走进别人的家中,更像敌人一样乱闯民宅,更不用说他们是如何肆意掠夺,如何虐待那些染上瘟疫的不幸的人们。他们把他们那污秽邪恶之手放在那些健康的孩子、女人和男人身上,并威胁他们说,如果不把钱交出来,就把他们拖去传染病院。有时候,他们甚至还让穷人们为他们的“服务”付钱,如果不交出一大笔钱,他们便拒绝将那些腐烂的尸体搬出去。据说(鉴于一些人太过于轻信别人,另一些人又太过于狡诈,信和不信的说法都同样靠不住),塔迪诺也这样说,为达到扩散瘟疫的目的,那些脚夫和鸣道夫故意让受到感染的病人从马车上掉下来,因为对他们来说,瘟疫意味着金钱,在有瘟疫的日子里他们就像在自己的王国里一样自由自在。另一些邪恶之人伪装成脚夫,在脚上绑一个响铃——这是区别脚夫与否的标志,他们闯进民宅,对他们施以各种暴行。有些房间没人居住,或者只是居住着一些虚弱或者快要死的人。这些房间大开着门,时常会有小偷进来无所顾忌地偷东西。还有些房间也会被警察闯入,这些警察同样肆意抢劫,甚至比那些小偷的行径还要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