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8/9页)
这个早已骚乱不断、动荡不安的城市如今已被搅得天翻地覆。房屋的主人用燃着的稻草去烧那些被涂染过的地方,过往的行人纷纷止步观看,个个都战栗着,嘴里还不停地咕哝着。那些很容易因为其穿着而被识别的外乡人被认为是作案者,大街上的人们将他们捉住,立刻送到了警察局。执法官对被抓之人、捉捕者和证人进行了盘问和审查,但发现所有的人都是清白的,看来这些执法官仍然具有怀疑、思考和理解的能力。卫生委员会发布了一项公告,允诺赦免那些举报罪犯的人,并对其进行奖励。卫生委员会的官员们在我们所援引的那封信中写道(信上所写的日期是5月21日,但很明显是19日写的,因为出版的法令上标明的日期便是19日):“无论如何,面对如此危险、人们竞相猜疑的局面,我们认为,无论使用何种方法都要对罪犯进行严厉打击,以告慰人民,保证其生活安宁。故今日颁布此法令。”然而,这项法令并未提及,至少没有明确地谈到他们向总督大人提到的理智及冷静的猜测:他们对此有所保留,表明当时民众对此感到狂热不安,也表明他们自身对此事的一种妥协,然而,这事引起的后果越严重,这些人就越应受责备。
当卫生委员会正在询问情况的时候,正如平常一样,已有很多人找到了答案。在那些认为所涂之物为有毒的药膏的人群当中,有些人认为这是贡扎罗·费尔南德斯·德科多尔瓦的报复行为,因为他在离职时曾受到侮辱;有人认为这是红衣主教黎塞留的主意,因为他想消灭米兰,然后毫不费力地坐拥这所城市;还有一些人,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认为科拉尔托伯爵或沃伦斯坦或米兰的某个名门望族是此事的肇事者。正如我们所言,当然也不缺乏那些完全把这事当作笑话的人,认为肇事者是学生、贵族和厌倦了对卡萨莱的围攻的军官们。然而,尽管人们都感到特别恐惧,病毒却没有立刻被传染出去,也没有导致普遍的死亡,也许这正是人们心中最早出现的那些恐惧逐步减弱、事情几乎被人遗忘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仍然有一定数量的人不相信瘟疫的存在,因为无论是在传染病医院还是在城里,都有人得到了治愈,恢复了健康。针对与事实相左的观点而提出的总结陈词,人们总是对其怀有好奇心的。塔迪诺写道:“平民百姓和一些对此表示怀疑的医生都认为这不是真正的瘟疫,倘若是瘟疫的话,那么所有感染上病毒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为了消除人们心中的疑虑,卫生委员会想到了一个切合实际、源于现实的对策。在圣神降临周期间,民众会在东门外的圣格雷戈里奥墓地前聚合,为在瘟疫中不幸身亡且葬在此地的死者祈祷。他们会借此机会在这里娱乐观光,于是每个人都穿得十分体面。就在那一天,有一家人全部死于瘟疫。在卫生委员会的指示下,死者赤裸裸的尸体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上,然后进入人群集中最密集的地方,在马车、骑马人和行人之间穿行,让他们看清楚瘟疫所留下的明显的标记。马车所到之处,人们都十分惊愕,并不断发出窃窃的声音。这使更多的人们相信这就是瘟疫,除此之外,瘟疫自身的蔓延也使人们相信它的存在,而人们聚集在一起,又加速了瘟疫的传播。
最初的时候,人们绝对不相信瘟疫的存在,甚至禁止使用“瘟疫”这个字眼,后来又认为这是瘟疫性热病——这一形容词的使用虽然没有直接说是瘟疫,但难道不是间接地承认了这一观点吗?后来,人们又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瘟疫,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瘟疫,或明确地说这不是瘟疫,而只是一种无法命名的疾病。最后人们才毫无争议地确信这就是瘟疫,但是这个说法又生出另一种说法——下毒和巫术,旨在篡改和混淆如今他们再也不能否认的瘟疫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