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6页)

然而,也有一些自由自在、性格好强、精力充沛之人则努力想高高兴兴地度过那些日子。他们因为不够强大,无力保卫自己的家人而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家园。他们不愿意为那些无法挽救的事悲泣、叹息,更不愿意预先去试想那些即将来临的大灾难。一些原本熟识的家庭,或者结伴逃到了这城堡,或者在此重逢,又结下了新的友谊。逃难者根据各自的习惯、性格,被划分成了不同的群体。那些不愿打扰主人的有钱、有工资的人就去下面的山谷中吃饭,那儿刚匆忙地建立起了几家餐馆和客栈。在那些小餐馆内,人们边吃边叹息,一味地谈论着他们那些悲惨不幸的事;而在另一些小客栈里,人们闭口不谈那些灾难,并且还说不值得去谈。对于那些无力或者不愿花费的人,城堡便会给他们分发面包、菜汤和酒。除此之外,城堡内有时还会多摆几桌餐饭,专门款待那些无名氏先生特意邀请之人。在这些被邀请的人中,就有我们熟悉的那三位逃难者。

阿格尼丝和佩尔佩图阿不想在城堡里白吃白住,于是便请求要做点事。由于城堡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当然免不了会有许多事做。因此她们每天便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做这些事情上,而在闲暇时,她们便同那些在城堡里新结识的朋友或者可怜的唐阿邦迪奥聊天。尽管唐阿邦迪奥什么事都没做,可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他一直处于害怕中。他最初怕的无非就是遭到袭击,我认为,他的这种恐惧已经过去了,或者即使还存在一点的话,也不那么令他厌烦了,因为,不管何时,只要他稍微一想,都会明白他的这种惧怕是毫无事实根据的。然而,一想到周边地区遭到双方野蛮的军队侵占的场景,以及他一直看到的那些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人,和如今他所在的这个城堡,再加上那些随时可能在此发生的种种意外,他的心里便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模糊的、持续不断的惊慌之感,更别提当他想起自己的家时的那种担忧之情了。在来到城堡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从未离开城堡太远过,更别提下山了。他散步的唯一去处便是山顶的平地,他就这样在那上面走来走去的,有时他会散步到城堡的这边,有时又会散步到城堡的另一边,在那儿,他会观望着悬崖和峭壁的下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路,也好在出现混乱之时有个藏身之地。他在散步途中,要是遇见任何同伴,他都会微微鞠躬,或者做出其他礼貌性的动作,不过,同他真正来往的人却是极少的。正如我们所讲述的一样,他通常交流的对象便是那两个女人。在她们面前,他可以痛痛快快地倾泻他的悲伤,尽管有时他会因此遭到佩尔佩图阿的反驳和阿格尼丝的耻笑。不过,他很少在餐桌上吃饭,即使有时在那儿吃,他也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别人谈那些可怕的军队过境的消息。这些消息每天都会传到城堡里,要么是从一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要么是从一个人的口中传到另一个人的口中,或者是被某个人带到城堡的——这人原想留在家中,可最后不得不狼狈地逃出来,家里什么也无法带走。每天都会传来一些新的不幸的消息。有些职业传播消息者,努力地收集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权衡着各种不同的叙述,然后将他们觉得最可靠的消息讲给其他人听。他们议论着哪支部队更加惨绝人寰,作恶最多的是步兵还是骑兵。他们还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提及了一些军队的首领的姓名,讲述了其中几个人过去的一些事迹。他们还具体地列出了这些军队的驻地和行军路线,说某天某日,一个军队入侵了某个地区,第二天又入侵了另一地区,与此同时,在那儿,另一军队正在大肆作恶,而且其手段更加残暴。不过,他们主要搜寻的,并且尤为关注的是有关部队通过莱科的消息,因为这些可以表明他们便是那确实曾开进,后来又离开了那城镇的部队。先是沃伦斯坦的骑兵过了桥,紧跟着,梅罗德的步兵过了桥,接下来,安哈特的骑兵、勃兰登堡的步兵过了桥。随后,蒙泰库科利和费里拉的骑兵也过了桥;再然后阿尔特林格尔、菲尔斯滕贝格、科洛雷多、克罗地亚、托儿夸托·孔蒂的部队也纷纷经过,感谢上帝,加拉索带领的最后一支部队也过了桥。威尼斯轻骑兵最后也撤离了。莱科的整个地区总算再次恢复了自由。那些最先被敌军侵占的村庄的居民,在敌军离开之后,也陆续离开城堡,回到各自的村庄了。每天都有避难者断断续续地离开城堡:这就如同秋天狂风暴雨过后,人们再次看到那些隐藏在大树的各个树枝上寻求庇护的小鸟飞出来那样。或许,我们的那三位避难者是最后离开城堡的,这是由于唐阿邦迪奥极不愿意去冒险,怕他们一回家,就遇上那些落队的到处闲荡的德国军队。不管佩尔佩图阿如何一再请求得早点离开城堡,说她们耽搁得越久,村里的小偷就越有机会潜入他家偷走那些剩余的东西,但是唐阿邦迪奥不为所动。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涉及生命的安全问题,唐阿邦迪奥总是会占优势,除非真有迫在眉睫的危险搞得他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