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5页)
那些想要算计别人或是时刻担心被别人算计的人,自然都想着寻求盟友和同伙。因此,在那些年月里,结党营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组织新的帮派,千方百计地壮大自己帮派的势力,便形成了一股风气。牧师谨慎地维护和扩大自己的豁免权,贵族们保护自己的特权,军人们念念不忘他们的特殊利益。商人和手工业者组成行会,法律工作者组成联合会,甚至医生也组成同盟公会。这些小集团都有自己独特的权力。在每一个小团体中,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权威和力量,利用团体的力量为自己谋利。忠厚的人利用这一点保护自己不受威胁,狡猾之人和善于耍诡计之人则利用这一点干尽所有暴力事件而保证自己不受处罚。然而,各种团体的势力却不均匀。特别是在乡村,那些富豪恶霸得到很多暴徒和周围农民的支持,这些农民受传统的影响,受利益或暴力的驱使,心甘情愿地为其主人效力,因而这些富豪恶霸拥有其他任何团体都无法与之抗衡的势力。
我们的唐阿邦迪奥先生既不高贵,又不富有,也不太勇敢,因而在童年时代就发现自己犹如一个易碎的陶罐,被迫同许多铁罐一起周旋。因此,他心甘情愿地听从父母的安排成为了一名神甫。说实话,他并没有考虑自己所从事的职业的义务和崇高目的。他追求舒适的生活,又努力让自己置身于受别人尊重的势力阶层,对他来说,这就是他选择当神甫的理由。但是,几乎所有阶层都只能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个人保护及给个人一定限度的安全保证,没有任何阶层能够使个人摒弃他自己原有的特定的生活方式。
唐阿邦迪奥先生特别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全问题,一点儿也不关心那些需要冒很大的险才能得到的好处。他的生活主要是逃避所有的敌对,并在不能躲避的时候选择让步。他在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一切斗争中,保持非武装的中立。在牧师和世俗人民之间,在政府与权贵之间,在权贵和地方法官之间,在暴徒和军人之间,都频繁地发生斗争。甚至两个乡民之间,也会因为一句话就产生争执,进而拳脚相向甚至是刀剑相见。如果他被迫选择一方,他常常站到强者的一方,但是,他总是逡巡不前,竭力地让另一方看到他其实并不愿意成为他的敌人。他似乎想对人家说:“为什么你不成为强者呢?那样的话,我就会站在你那边。”他对专横霸道的人敬而远之:当突遇这些人的时候,便默默地承受着他们对自己的蔑视;当事态严重至需见胜负分晓时,他便忍辱屈从,对他们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即便是最暴戾高傲的人见此情景,也只好报以一笑。可怜的唐阿邦迪奥神甫就这样毫无大风大浪地度过了六十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