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2年2月 凯萨琳 于塞恩寺(第4/5页)
我伯父站在门口,脸黑得就像恶魔的一样。他对那些站在我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弯下腰来抓住了我的脚。我试着踢他们,但他就像抓一只躁动的小马驹一样抓住了我,然后三个男人架着我把我拖出了房间。我的侍女们在哭,我房间的看守脸吓得煞白。
“别让他们带我走!”我尖叫着。但是看守无言地摇了摇头,靠门支撑着自己。“帮帮我!”我叫道,“派人去找——”我突然语塞了,因为我没有一个人可以找的。我的伯父、看守和朋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切都是在伯父的命令下进行的。我的祖母、姐妹和继母都被捕了,家族的其他成员都在疯狂地否认和我的关系。没有一个人会维护我,除了弗朗西斯·迪勒姆和托马斯·卡尔派博,没有一个人爱过我,可他们已经死了。
“我不能去伦敦塔!”我现在开始啜泣了,他们大跨步地向前走着,而我就像个麻布袋子一样被吊在他们中间,气息紊乱,“别把我带去伦敦塔,我求你们。把我带到国王面前,让我取悦他。求你们了。如果他真的下决定我会去伦敦塔的,到时候我会好好接受的,但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我只有十六岁。我还不能死!”
他们什么也没说,列队走到了通往船只的踏板上,我挣扎了一下想要跳进水里逃走,但他们用巨大的手掌把我抓得紧紧的。他们把我架上了船只后方的高台,压得我不能动弹。他们抓着我的手和脚,我哭着求他们把我带给国王,但他们都看向了别处,看向了河面,好像都是聋子。
我的伯父和议员们上了甲板,看上去就像一群要去参加自己葬礼的人。“公爵大人,听我说!”我大喊着,他朝我摇了摇头,然后就走向了船的前端,在那儿他就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了。
我现在太害怕了,哭个不停,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我还流着鼻涕,而那畜牲还抓着我的脑袋,我甚至都不能擦擦自己的脸。我脸颊上被眼泪打湿的地方很冰凉,而鼻涕令人恶心的味道就在我的嘴唇上,但他们甚至连让我擦一下鼻子都不许。“求你们!”我说,“拜托!”但是根本没人在听。
船很迅速地沿河而下,他们抓住了潮汐的时机,划桨手们平划着桨以便能抓住通过伦敦桥最安全的水流。我抬头朝上望去——我希望自己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立刻就看见了那两颗新的头颅,那两颗刚被斩下的头颅,属于汤姆·卡尔派博和弗朗西斯·迪勒姆,看上去就像潮湿柔软的石头雕像,他们的眼睛圆睁着,牙齿裸露在外面,一只海鸥正努力要在迪勒姆的黑头发间找一个落脚点。他们的头颅被钉子钉在其他那些腐烂得可怕的头颅旁边,而鸟儿们啄食着他们的眼珠和舌头,把它们尖锐的喙插进他们的耳朵以挑出他们的脑子。
“求你们!”我呻吟着说道。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请求些什么。我只是希望这一切能停下。我只是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求你们,大人们……求你们。”
我们取道水门,看守一看见我们就把门无声地升了起来,而划桨手们划着桨让船只停靠在了那墙壁阴影下的码头上。伦敦塔的副官埃德蒙·沃尔辛厄姆大人正在台阶上,等着见我,好像我只是到这里的皇室住宅中留宿的,好像我仍然是一个美丽的新任王后。链条滚动着,吊闸门在我们的身后落下了,他们把我从船上架了下来,抓着我的手臂,将我举着上了台阶,我的脚步踉踉跄跄。
“日安,凯萨琳小姐。”他说,一如往常那么彬彬有礼。
但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没法停下不哭,每呼吸一下就又要啜泣一下。我回头看向站在船上的伯父,他正等着看我离开。一旦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就会乘着急流从水门出去了。他一定不顾一切地想要摆脱这塔楼落在身上的阴影。他一定会飞快地回到国王的身边,去向他保证霍华德家族已经放弃了这个坏女孩。而要为霍华德家野心付出代价的人是我,不是他。